頂點小說 > 化宋 >第209章 太子殿下
    回到暫時搬到艮嶽的新東宮後,趙士程不由得揉了揉額頭,他已經把當年用的安全責任表抄在牆上,讓宗澤嚴抓落實了,沒想到居然還有不遵守規矩的,這對來他來說簡直是逆鱗!

    玩過化工的都知道不按規範來的後果有多嚴重,每年遇到的一兩個奇葩,那永遠是主管最抓狂的事情,遠的不說,當年他任值的煤化單位裏就有人因爲嚴禁抽菸的規定跑到工廠樓頂的排氣口附近去抽菸,當場炸飛的鋼架就從他頭頂飛過去,他人沒事,就是當場嚇撲街了。

    更不要說是在炸/藥車間不按規定來,這種事情必須從源頭杜絕,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

    相信這次也會宗澤知道他的態度,從而嚴抓落實,這種事情,密州那邊的工坊就會好很多,因爲那邊的人都是他親自管理出來的,但這邊,他的時間確實沒那麼多。

    他尋思着回頭要給他們這些車間都會給一個“安全責任賞罰表”,抽查沒有問題的車間加錢,有問題的車間罰款,沒問題一起的上紅榜,有問題的一起上黑榜。

    他就不信抓不過來!

    想好這件事,他在小本本上記下,然後又看着小本本上被畫了記號的第一條——減負。

    他需要減免稅賦。

    大宋農民的田賦表面看起來並不高,每畝一斗,大約是十分之一的收成,很是仁義,想減也無從減起,但不能全這麼看,後世大加吹噓大宋的農業稅只佔百分之三十,商業稅佔百分之七十,從而來贊大宋的工商業有多發達,可等到趙士程認真研究了戶部稅收時,纔是真讓他三觀碎裂。

    大宋的商稅的這70裏,有一半都是鹽稅收入,這鹽讓蔡京等官吏玩出了花來,不但發直接發“鹽鈔”來當軍餉,還直接廢鹽鈔來收刮民財,隨後因爲遼人南下,方臘起事,爲了緩解財政壓力,朝廷又加徵賣酒錢、頭子錢、印契錢等七種雜稅,後來又加了總制錢、版帳錢、月樁錢,蚊子腿上刮精肉。

    這些事情,讓南方貧民早早就給自己計劃生育,只養育兩個孩子,多了的淹死。

    在沒有正經工業的情況下,大宋主要靠的就是國營酒、鐵、茶、鹽、鞏這些民衆所需之物斂財。

    他有商業嗎?有!

    有工業嗎?這個真不多。

    在趙士程看來,這經濟很大一部分其實就是圍繞着膨脹的文官利益集團形成的巨大服務業,用來壓榨普通人而已。

    所以,在他推行土地改革之前,最需要做的就是把這些雜稅儘可能地清除一部分。

    但這事執行起來很困難,朝廷百官在花錢時大大方方,在扣錢時,就是如殺父母了。

    所以趙士程現在就必須開闢新的財源,其中鹼就被他看中了,鹼是工業生產的重要原材料,無論是玻璃、食品、化工、藥物、選礦都有它的身影。

    工業建設之初,就離不開三酸兩鹼,只要能在這裏下手,那麼便能吸納到更多的財源。

    更重要的是在工業革命的初期,平民大多數是用不上工業產品的,這固然不是什麼值得稱道的事情,但也算是避免了,在平民身上收這種間接稅。

    這也是他最近考慮許久才做出的決定,畢竟錢和槍纔是政權穩定的根基。

    大宋公務員考試,也是他邁出道路的第一步,必須有一個站在他身邊,且有左右局面的利益團體,他纔有資格提改革,否則下場並不會比王安石好到哪去,把改革的希望放在執行人“品德”上,那簡直是最荒唐的事情。

    什麼初衷都是好的,只是下邊的人搞錯了這些話,在他上位之後,才發現都是笑話,遠的不說,他查閱當年吏部卷宗發現,青苗法的執行人數是要列入官員考評成績的,不能說後來強貸強還的事情和上邊沒有一點關係。

    正好,如今軍隊裁減,河北的邊軍既然沒有了,那損失的就不補充了,全部裁掉,新加的幾樣雜稅可以全減。

    但是,這些事情要派人去向天下宣揚,尤其是偏遠之地,否則讓官吏們自己傳達,怕要成爲他們欺上瞞下的小金庫。

    趙士程還思考着,如今很多部門裁撤,有大量官員沒有出路,要不然給他們一個宣召官的責任,讓他們巡遊各地,傳答朝廷輿情,或許是個辦法?

    唉,太遠了,先記下來,還是顧着眼前吧。

    ……

    十餘日後,趙士程的公務員考試在他的期盼下如期進行了。

    他本意是想借貢院一天,用來考試,反正離秋試還有許多時日,但不承想,又引起了百官和太學生們的反對,反對原因除了吏員身份低賤外,自然還是因爲有兩個女子加入其中。

    但這難不倒趙士程,反正這天氣也算晴朗,不那麼冷了,既然如此,就拿一些簡易的學堂桌椅,直接在皇城東華門外擺個考場,露天考試好了,也算是讓大家長長見識。

    有官員於是再反對,因爲東華門是歷年科舉放榜唱名的地方,“東華門外唱名方是好男兒”之說,在這裏讓吏員考試,有辱斯文了。

    當時在朝堂上的皇帝端莊坐着彷彿一尊泥塑,沒有反應,但一直溫和有禮的太子卻是緩緩撤下嘴角笑意,輕聲問道:“想是我最近太好說話,倒讓你們覺得可欺了?”

    他明明聲音並不大,卻讓整個堂上瞬間安靜如雞。

    連悄悄把腰靠在衣服裏軟墊上的皇帝,都不由自主地坐正了。

    張叔夜頭皮瞬間一麻,立刻出面,不但強力支持太子,將發言諫官有理有據地罵了一遍,還將降職罰俸祿,後悔自己沒有早點支持他。

    太子卻並沒這麼輕輕放過,而是平靜道:“你們平日裏總拿捏着斯文禮數,那遼軍南匪軍北上時,爾等的斯文禮數可有一點救得了朝廷,救得了天下?”

    他眸光清冷地凝視着朝廷上那些人,見衆人皆低頭噤聲,輕笑一聲,才道:“也對,若是救得了,也不至於讓我父子來當這個皇帝了,說來說去,老趙家,還是得軍頭說了算啊。”

    有幾位官員麪皮繃不住,但本想反駁,但立刻被同僚按住——這皇權祖宗之事你敢說話,哪怕不殺士大夫也救不了你啊。

    話都到這份上了,在東華門外開考的事情自然就沒有人提起了,大家都低眉順目,乖巧得彷彿從沒反對過。

    考試便順利舉行。

    至於說會有不有人覺得靦腆社恐不自在影響發揮,趙士程覺得不是問題,心理素質不好那你當什麼官啊,當官最基礎的不就是和人交流麼。

    於是這場考試引來東京城無數人的圍觀,可以說是裏三層外三層,要不是被禁衛攔着,怕不是一個個都要被動物觀賞。

    這自然讓考生們感覺到許多的不自在,但還是努力控制住自己。

    只是在拿到卷子時,裏邊的內容讓不少人破防了。

    因爲考的並不是五經、三史、三禮、三傳、明法、明經這些常用內容,而是一些似是而非的東西,而且考題目不是一道,而是很多道,由挺括的硬筆寫出,用油印印刷的。

    不過,仔細看題,好像也不難,很多理解,還有一些彎彎繞繞的哲學題目,一些不難的法律問題,還有一些算術題。

    某些地方組團來考的人已經面露喜色,開始下筆如飛。

    這些都是他們經常遇到要用的東西啊!太子真是對他們太好了,這和直接泄題給他們有什麼區別。

    有的人越寫越興奮,他們在密州那小地方蟄伏十來年,如今居然有一飛沖天的機會,這種機會有多寶貴,他們再清楚不過了,根本沒有第二次機會!

    有幾人那努力到猙獰的表情甚至引得圍觀羣衆指指點點,說肯定是遇到難題了,不然不會寫得這麼臉紅脖子粗的。

    至於一些普通的學子想來想混個前程的,寫了幾題,便覺得不對勁——這題和題之間空隙怎麼這麼小?他們引經據典的文章根本寫不下啊!這不是爲難他們嗎?

    朱淑真和李易安是圍觀羣衆的重點觀注對象,不過她們早就習慣了世人評說,對周圍的指指點點倒也坦然,雖然一開始有些困惑,但兩人心思細膩,並沒有急於做答,而是看了一遍題後,心中有數,開始慢慢書寫。

    趙士程則在宮牆上伸頭看了幾眼,然後便繼續書寫他新編寫的安全規定,這是他難得擠出來的時間呢。

    一個時辰後,考試結束,考官收卷子,這卷子也不糊名,直接就收上去,讓圍觀羣衆大嘆果然不是科舉,看這事做得多不穩當啊。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這些考卷直接送到了趙士程手裏。

    他的閱卷速度奇快無比。

    第一,選擇題錯上四個的直接淘汰,最基本的邏輯思維和理解都做不好,一邊去吧你!

    第二,數學題錯上三個的也走開,加減乘除求土地面積這些東西都算不出來,很容易被人糊弄,不合適。

    第三,法律題目,這些都極簡單,他甚至還做成了選擇題,這個錯到一定程度的也等下次吧。

    最後再從通過卷子裏一一打分,除了幾個表述題和計算題目,他基本都用的選擇題,就是爲了閱卷快起來。

    果然,一百多份卷子,一個時辰不到,他就批閱完了,讓人把卷子發下去,寫了朱字標註的可以留下。

    朱淑真和李易安在皇城前等得有些忐忑,這些題目都是她們沒想到的,甚至沒有多少可以讓她們發揮才學的地方。

    不過,當城牆上唱名時,在後幾個人名裏,終於聽到了她們二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