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端的杜鵑伸手戳戳丈夫。
示意丈夫態度軟和一樣。
到底這一次是他們求人。
顧長生看了一眼，滿臉哀求的妻子。
咳嗽了一下，態度終於軟化下來。
“你這孩子還是和以前一樣，脾氣這麼大。那當時不過是話趕話，咱們倆生氣那樣的，難道你還當真啊？我是你老子，生了你那是天經地義，難不成就因爲幾句話，我們兩個人就沒有父子關係？”
“你別跟我這扯這些有的沒的，有什麼話乾脆點說，不然的話，我可真掛了。我可沒有你那麼清閒，成天坐在辦公室裏，我要下車間的，還有很多工作等着我。”
顧傑隱約聽到對面有女人說話的聲音，他猜測自己那個後媽應該就在父親旁邊。
看來這兩口子狼狽爲奸，是想找自己做什麼事情？
可是他都已經下鄉了，有什麼事情值得後媽惦記。
這個後媽可不是一個省油的燈。
“顧傑，好啦，那我就跟你說吧。你杜阿姨的侄子杜愛國和你弟弟顧恆已經分配到了你們那縣裏的機械廠。應該再過半年就過去上班了，到底這是自己家的親戚，也是你的親弟弟。
你再怎麼樣也應該照顧他們一下。給他們把工作安排好，你弟弟這麼多年，身子骨不好。你別讓他幹太苦的活兒。還有你弟弟住不慣集體宿舍，要不然你想辦法給他找個單間兒。
活兒別安排的太苦，你弟弟那身子骨你又不是不知道，從小到大沒少生病。”
“老顧，你覺得我是誰？我是機械廠的廠長。我還是省裏的領導，我說了算嗎？他一個剛來的新工人，按資排輩兒也輪不着他能住單間。
他有什麼本事住單間？是爲廠裏做出貢獻，還是說他有什麼真本事讓別人欽佩的願意給他分配單間？
還沒開始幹活兒，就動不動張嘴讓先享受上，你覺得他是過來當大爺的。還有您都已經不認我這個兒子了，我可沒準備認這個弟弟。從小到大他和顧心悅是怎麼對我的？
你又不是沒看到眼裏。我們之間可沒什麼感情，要說起來的話，說不定有仇，畢竟我15歲的時候，差一點兒死了，可都是拜他們姐弟兩個所賜。
我不給他使絆子，讓他穿小鞋，已經算是他夠運用你的氣，也算是我心胸寬廣。你現在居然還讓我來護着他？老顧，看來你年紀大了，腦子也開始進水，糊塗起來。
抱歉，對不住，我只喜歡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其他的不在我的範圍之內。我跟他只有仇可沒什麼恩情，所以你就最好是祈禱，你的兒子別分配到我們機械廠。
不然的話，有他好受的。”
哐當電話掛上。
顧傑一臉的風雨。
想起那個顧恆和顧心悅，他就想起來自己當年。
從小自己在爺爺奶奶家裏長大，母親帶着哥哥們走了之後。
那個溫暖溫柔笑着給自己擦額頭上的汗的母親，只停留在自己五歲的記憶裏。
他第一次回到這個家裏的時候，那時候他已經八歲。和爺爺奶奶一起來到這個家。
那是爺爺奶奶第一次帶着他過來見自己的父親。
可是真正來到這裏的那一天，他纔看到父親身邊有一對兒女，長得很可愛，兩個人只比他小五歲。
對，如果小的時候，他不明白這個意義，長大了之後他就明白。
就是母親前腳才走，這兩個孩子卻出生了，那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他的父親在母親還沒結婚以前，已經背叛了母親。
畢竟懷孕也需要時間，總不可能今天在一起，明天就能生孩子，估計就是神仙也不能這麼安排。
可是小的時候，他不明白這個，當時看到那一對孩子在父親的身邊。
一人拉着父親的一隻手虎視眈眈的盯着自己，眼中的敵視不容置疑。
因爲他像是一個闖進這個家裏的外來者。
父親看到他的時候，臉上剛剛還佈滿溫情的笑容，瞬間就變得僵硬和冷漠起來。
像是臉上戴了一個虛假的面具。
那一天，他在父親家只待了一天，和爺爺奶奶和父親吃了一頓所謂的團圓飯。
實際上那頓飯難以讓人下嚥，看着父親和對面的那個女人給兩個孩子不時的夾菜，照顧兩個孩子。
一家人歡聲笑語。
而自己坐在爺爺奶奶中間。
他們三個人就像是闖入這個家的外來者。
爺爺只是臨走的時候，衝着父親嘆了口氣。
“這也是你的兒子，你的親生的兒子。有一天，你可別後悔。”
他和爺爺奶奶又回到了他們原本平靜的生活。
爺爺奶奶從此再也沒有提過父親，而他也沒有提過。
可是到了12歲的時候，他必須要回去上學了，因爲他的戶口不在這裏。
在父親那裏，所以他必須回到當地去上中學，否則的話，他就沒有學可以上。
沒有辦法爺爺奶奶再次把他送回了父親這裏。
父親當着爺爺奶奶的面答應的很好，說好一定會好好的照顧他。
可是爺爺奶奶走了之後，他才知道這個家，他就是個多餘的人。
家裏房子很大，因爲父親的官職很高，所以他們家雖然是平房，但是認真的說起來，那是一整套的平房。
家裏的房間足足有十幾個，可是給他安排的那個房間，是最遠最小的一個房間，光線並不好。
而在這個家裏，沒有人關注過他，沒有人關心過他。
他想着再等幾年，等自己買了18歲，他就當兵離開這個家。
像兩個哥哥一樣走的遠遠的。
可是就在他回來以後，雙胞胎不斷的挑釁他。
一開始是各種捉弄，房間裏多了老鼠，被子裏多了各種蟲子。
作業本被撕毀。
甚至他的衣服被剪爛。
這些都不過是小兒科的手段，對於他來說無所謂。
當一個人對所有的溫情沒有期待的時候，大概也就是心如死灰。
不過就是堅持六年的時間，只要他滿18歲，他就會離開這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