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六道之最後執念 >第十四節 一擊雷霆
    寅正二刻,在自己寢室的案几前,建鴻羽危襟正坐,靜息冥想。他需要把自己的精神和力量,都調整到最佳狀態,以應付即將到來的巨大挑戰。但是,他越是想摒棄雜念、凝聚意志,內心深處的躁動與不安,就越像脫繮的野馬,狂野的絲毫不受約束。

    有幾次,建鴻羽甚至感到自己的眼前,浮現出義帝那把柄殺人不見血的青冥寶劍。寶劍的劍柄對着他的手搖晃着,似乎在召喚他、誘惑他。他熾熱的野心反覆嚎叫着,要努力將它握在手裏,去刺岀那致命的一擊。

    建鴻羽努力去設想即將行動中的每一個細節,希望以此剋制腦海中出現的幻想。但是,沒有一點作用。漸漸的,那個他已經分不清是幻想,還是真實存在的寶劍,開始像詭異的妖獸般舞動起來,彷彿在啓示他該如何抽出它,如何刺岀它,如何遺棄它。

    建鴻羽一度覺得,要不是自己已經進入癲狂的狀態,就是自己的眼睛確實看到了讖示,告訴他,不論結局如何,這都是一件他註定要去完成的事。

    建鴻羽感到刺骨的寒意在浸蝕着自己的神志,彷彿人間半數的生命已經消逝,罪惡混亂的夢魘正擾亂着平和的世界,誦唱着的神祕紅衣女人正在向一隻通體慘白、不可名狀的怪獸獻祭。隨着誦唱之音,他感到自己的靈魂已經出竅,以鬼魅的形態向着義帝的寢宮走去,形容枯瘦、躡手躡腳,好像生怕路上的磚石會泄漏他的行蹤,破壞掉黑夜中一派陰森可怕的氣氛。他感到內心莫名的壓抑,只想張嘴大聲呼喊來宣泄,可一開口,才發現說出的言語,都化作了一股冷氣。

    遙遠的天邊,夜梟的鳴叫穿透了建鴻羽的耳膜,直接撞擊着他的大腦,使他更加堅信,這一切是一種異象而非幻覺。驚乍而起,一隻巨大的夜梟衝破雲層,與殘月交互呼應,顯得無比偉岸。可就轉瞬,它下落時,卻一頭撞上了鐘樓的銅鐘,只餘下低沉陰森的鳴響。建鴻羽本能的不想去聽這個聲音,因爲他不知道這是爲誰而鳴的喪鐘,是義帝,還是自己?

    “夫君!”

    建鴻羽被這一聲努力壓抑着激動的低聲呼喚驚醒過來,他感到如同自己的魂魄剛從九天雲外墜回軀體一樣,渾身一個激靈,頭有點濛濛的。

    孔露華提着一個小包裹,急匆匆的走進內屋,還沒等走至近前,就低聲說道,“得手了,該你了。”話音未落,孔露華突然一個踉蹌,半跪在地,一口穢物吐了出來,立時酒氣四溢。

    “娘子,你沒事吧。”建鴻羽連忙扶起妻子。

    “不礙事,剛纔喝的太猛了。”孔露華用袖口抹了一下嘴角。

    “你給雄飛喝的到底是什麼藥?會不會累及你?服解藥了嗎?有沒有後遺症?”建鴻羽一口氣把宴席上憋在心底的問題,都問了出來。

    “放心,就是酒而已。”孔露華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只是不同於一般的發酵酒,我使用了蒸餾祕法,把酒的烈度提高了四倍。同時,在酒中調入蜜糖,以改善口感使其容易下嚥,並催動酒力的加速發揮。所以絕對驗不出問題,也沒有副作用,吐出來就好了。”

    孔露華嘴裏說着,手上也沒停下。她麻利的打開包裹,開始換上羽林軍貼身侍衛那略顯寬大的武服,“賜茶毒死的,我們合力把屍體藏在了帝后的臥榻下面。她的手諭也拿到了,我這就出發去調兵。”她帶好頭盔,籠上面紗,“你也抓緊行動,免得時間太久,剩下的那個貼身侍衛生疑。”

    “夫人,穩住。”建鴻羽打斷她,“你稍等我一刻鐘,至多兩刻鐘。若我能找到兵符,那把握更大。”

    “那你還磨蹭什麼?”

    建鴻羽打開窗戶,從窗外摸出兩段用白布纏住的器具,邊走邊留下一句話,“若是寅正三刻,我還沒回來,你就立即出宮,千萬別回來了。”

    建鴻羽先快步來到帝后的寢室,待帝后屏退侍女後,也不客套,“跟我走。”

    “我去幹嗎?”帝后並不十分情願。

    “你不親眼見證,你能放心?你不補上幾下,我能放心?兩人一起,侍衛更不敢阻擋。兩人一起,找東西更快。”說完,建鴻羽不等帝后同意,就示意她跟上。帝后也不多話,起身便與建鴻羽一同快步前往義帝寢宮。

    義帝寢宮門外,只有一名羽林軍貼身侍衛在來回踱步,看到二人,連忙深深一揖,“卑職見過娘娘、見過王爺,請恕職責在身,不便大禮參拜。”

    “罷了。”帝后一揮手,“怎麼只有你一個人?”

    “回娘娘,當值還有一人,方纔偶有內急,應當馬上便回。”

    帝后點點頭,看向建鴻羽,“王爺,你說吧。”

    “馬上稟報陛下,我等有緊急要務求見。”

    “陛下方纔剛剛睡下……”那名貼身侍衛明顯有些躊躇。

    “照王爺說的做。”看到他的神色,帝后立即補上一句。

    “遵懿旨,還請娘娘、王爺稍候。”說完,貼身侍衛躬身,手扶腰間斜挎的六楞鐗鐗柄,倒着向寢宮門內退去。

    建鴻羽知道,他這舉動,看似恭敬,實則是防止來人從背後偷襲,心中不禁暗自稱讚其警惕性之高。只可惜,來的人是建鴻羽。

    貼身侍衛和帝后,都沒能看清,那件武器是從哪裏取出來的,也一樣沒能看清這一擊是如何發出的。前一刻,一切還都如常。後一刻,一根被白布纏住後半截的冰凌,已經釘入了那個貼身侍衛的咽喉。前一刻、後一刻彷彿是兩張截然獨立的畫面,絲毫沒有聯繫。只一剎那,帝后感到了一種異樣,一種轉瞬即逝的異樣,那不是殺氣,卻比殺氣更令人恐懼。殺氣還可以抵抗,至少還可以試圖躲避,但這是一種完全不知從何而來的死亡氣息,令人產生莫名的、不知所措的恐懼。

    貼身侍衛雙眼突出的看着釘入自己咽喉的冰凌,像不敢確認它的存在一般。他至死也不相信,天地間竟有這樣驚人的速度和力量。風馳電掣不足以形容這一擊的速度,力敵千鈞不足以形容這一擊的力量,驚鴻一瞥不足以形容這一擊的矯健,這一擊甚至不像是凡人能夠發出的招數。

    這一擊堪稱具有“摧其鋒芒於正銳,力挽狂瀾在濤驚,一擊動雷霆!”的威力!

    然而,他再也沒有機會告訴其他人,這一擊的存在了。釘入喉嚨的冰凌不僅凝結了他的血液,也封印了他的聲音。他就這樣死了,沒有流岀一滴血,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死了。

    建鴻羽雙手接住他逐漸癱軟下來的身體,把他穩穩扶入外屋中,緩緩放倒在地面上,輕輕抹攏了他瞪大的雙眼,又順手抽出他腰間斜挎的六楞鐗,交給隨後進屋的帝后。

    帝后接過六楞鐗,回身小心地把門關嚴、插好。兩人對望一眼,均點點頭,接着一先一後、躡手躡腳的閃進內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