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漢匠 >第十七章 初露崢嶸
    聽罷兵勇的狀況,族長唐豕如坐鍼氈。

    據潘陽推斷,若是兩軍對壘,本村那些只爲喫飽飯的散兵遊勇,臨戰對陣之時定然是鬨堂大散,而後便全如砧板上魚肉任人宰割,這樣的兵勇招來再多又有何用。

    唐豕越思越恐懼,一會兒渾身冰涼如墜冰窟,一會兒又全身燥熱汗出如漿,焦急地在廳堂中來回走動,不稍停歇。

    好一陣子,他突然停下轉圈兒,一步一步來到潘陽跟前站定,雙眼直直盯住他。潘陽略感錯愕,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也不做聲。

    唐豕突然深施一禮,鄭重地說道:“敢請博彥先生看在唐村上下千餘男女老幼的份上,施以援手,救救唐村。”

    也不管潘陽是否答應,繼續尬捧:“先生神仙般的人物,心存慈悲,定不會推卻全村人懇求,大恩不敢言謝,唐村必有厚報。”說罷,作勢就要大禮跪拜下去。

    潘陽急忙雙手扶住,阻其跪拜,心下卻極是爲難:

    “一時之間,吾亦無可行之法,欲改變現狀,想短期內見效,難!難吶!”面對現狀他也是躊躇不已,自己被吹捧兩句,難道真的便是神仙,會撒豆成兵,抵抗盜賊不成。

    “先生必定有法子,拜託了!”唐豕再次一躬到地,他聽出潘陽話語中沒有堅定拒絕之意,回想曾聽到過潘陽縱論兵事,心下已決定攀住潘陽。畢竟在他的交遊圈中,尚未見過比潘陽更懂兵事的人。

    “自今而後,本村中一應兵事,全憑先生自決,任何人不得橫加干涉。所需財物,必定盡心竭力供應。”

    “此事我自會召集唐家各房主事商定,先生勿疑。”看出潘陽滿臉不信,趕緊解釋。他這一副大包大攬的模樣,更加令潘陽難以相信,

    唐豕做事卻也極是乾脆利落,當即使人招來兩名家中子弟唐觸、唐力作護衛,隨伺在潘陽身側。

    厲言叮囑:先生安全乃唐村重中之重,二人護衛身前,片刻不得稍離。若有差池立時開革出家族。

    二人唯唯諾諾,不敢稍有違背,趕緊在潘陽身後立定。

    潘陽推辭不得,苦笑拜謝。只做約定:“須得足食足兵!”

    唐豕立時着人召集各房主事前來議定兵事。他這兩年召集各房主事議事的次數,多過前十年。

    ······

    唐村打穀場。

    “爾等爲何應招前來做兵勇?”對着勉強排列成行的五隊兵勇,潘陽大聲地問道。

    無人回答,潘陽於是再一次大聲喝問,依舊無人回答。他們都被這個年輕書生聲嘶力竭的吼叫嚇着了。

    “唐驢兒,你來說。”潘陽對身後說道,這些兵勇中,他只能叫出唐驢兒的名字。

    唐驢兒和兩個老卒唐六子、唐魚兒,以及唐豕安排的兩個護衛沒有排入隊伍中,潘陽計劃用這五人暫作護衛兼執法隊。

    唐驢兒抓撓者後腦勺,思謀了片刻回答到:“族長着俺前來,俺便來。”,發現自己回答的不夠好,又緊着補充“須得奮勇向前。”

    “汝等因何前來?”潘陽走到兩個獵戶子弟面前厲聲問道。

    “賊來須殺。”遲疑片刻,還是說出真實想法。“操練可得飽食,故而前來應招。”

    “小的亦是如此。”兩個獵戶子弟如是回答到。

    再問了其他幾個人,回答均大同小異,多離不開做兵勇可飽食的緣由,由此可知,村中的平民對喫飽飯,是一種怎樣的渴望。

    潘陽不再問衆兵勇。轉身走到隊伍的前面。深吸一口氣,向一衆兵勇說道:“如若山中盜匪來到村中,爾等該如何做?”

    “殺將出去。”或“與彼輩血戰到底。”隊伍中亂糟糟的聲音,踊躍地回答。

    “如若爭鬥不過盜匪呢?”

    “與彼拼命!”“一命換一命!”稀稀拉拉的回答,遠不如前番踊躍,氣勢也頹喪了許多。

    潘陽沒有繼續問下去,兵勇的氣勢,不能此刻就被打擊消磨的乾乾淨淨,那樣不利於日後出兵征戰。

    “爾等可曾思慮過,這背後的山村,是爾等祖祖輩輩棲身之地,一旦有失,爾等將無家可歸。”潘陽的聲音逐漸提高,變得嚴厲。

    “汝輩可曾細想過?爾等背後有一千餘男女老幼,彼輩乃是爾等的父母、兄弟、姊妹,以及汝等的族親?!”

    “若盜匪來時,汝輩不敢奮勇爭先盡力拼殺,山村一旦被擊破,爾等的家人族親,將會遭受何等的蹂躪與屠殺?家中財物轉瞬間盡皆化爲烏有,梁家鋪子便是前車之鑑!”潘陽高深喝到,幾近聲嘶力竭。

    “汝等今日到此,應招爲兵勇,即是自願揹負保衛家鄉的責任,此刻若有人不願揹負責任,可以離開,且需離開本村。”

    潘陽住口不言語,等待了片刻:

    “但如若留下,便如同簽署了生死狀,不得擅離。當兵喫糧,日日飽食。可有自願離開的?”潘陽嚴厲的眼神,在每一個兵勇面上掃過,沒有人和他對視。

    所有人就這麼靜靜的站着,等了大約一刻鐘,沒有人退出,飽食的誘惑,趕出村子的威脅,衆人的選擇顯而易見。

    潘陽轉回到衆人面前:“爾等自今日開始,便已是村中的子弟兵,自此不事生產,專務兵事。”

    “爾等自此亦爲士人,曰戰士、曰士兵,爾等身負守衛鄉梓的責任,爾等須有殺身成仁的決心,不得往自菲薄。”

    “聞鼓則進,鳴金而退,令行禁止是爾等行動的準則。一切行動聽指揮是爾等作爲軍人的天職。”越說越激動,潘陽手舞足蹈,近乎瘋狂吶喊。

    “作爲兵勇,爾等須有守土的職責與信念,一旦置鄉土、鄉里不顧,棄守而逃,試問這天下之大,何處纔是爾等容身之處?”

    衆兵勇被他喝的面如土色,兩股戰戰。

    潘陽隨即走到一個輕俠面前,探身向前,厲聲喝道:“汝可聽得明白!?”

    “聽得明白”那輕俠諾諾回答。

    “高聲些,吾聽不見。”潘陽疾言厲色。

    “聽得明白”輕俠的回答,大聲了不少。

    “再高聲些,吾依舊聽不見。”潘陽更加的嚴厲,作勢將耳朵貼近那輕俠。

    “聽得明白”輕俠聲嘶力竭,昂首回答。

    “以後須如此回答:報告長官!聽得明白!再回答一遍。”潘陽退開一步,用手掏着耳朵命令道。

    “報告長官!聽得明白”輕俠再次昂首大喝。

    “汝可聽明白否?”潘陽轉向另一個兵勇大聲問道。

    “報告長官!聽得明白”這個兵勇顯然學聰明瞭,潘陽讚賞的點點頭,伸手拍拍他的肩頭,以示鼓勵。“回答極好。”

    轉身走到隊伍前面:“汝等可都聽得明白?”潘陽大聲喝問。

    “報告長官!聽得明白”聲音很大,但是不夠整齊。

    “可是朝食沒有飽食,聲音好似婦人啼哭,重新回答。”潘陽表現的十分不滿意。

    “報告長官!聽得明白”衆人高聲怒吼,驚的田野中,做活的農夫們紛紛側目,林中一羣鳥兒,慌慌張張轟然飛起。

    早上在學堂中教授學業,下午到打穀場練兵,潘陽的生活陡然緊張了起來。

    這兩件事情在唐村兒,潘陽沒有一件可以找人代替。經常性連晚上都不得安歇,尚需設計十字弩弓與大牀弩。

    沒有人可以幫忙,只能自己多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