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宋江且教置酒,衆頭領相聚,大衆同吃悶酒。席間,吳用說起兵卒潰散,大爲不妙。呼延灼道:“目下兒郎們不知怎的,不比從前。即如我嘉祥,和官兵對陣的時節,看見勝仗,尚肯奮追;但只前陣一失,後面隨即慌亂,立時潰散,軍令都彈壓不住。”林沖道:“我濮州正是這樣。追奔之時,大衆踊躍;前鋒一挫,立刻都潰散了。”宋江聽到此際,凜然變色,想到自己逃出泰安時也是這樣,兵馬整整四萬,喫傅玉一追,頃刻散了三萬;再被劉廣一邀擊,便一人一騎都不見了。那吳用聽那二人所說情形,正與二關潰散相同,口中不說,心中惶急,便叫:“衆兄弟休提!”
大衆聽了,均各無言,個個悶悶而散,僅存幾個機密頭領,乃是宋江、盧俊義、吳用、公孫勝、林沖、呼延灼。宋江傳渝,叫裴宣查點現在實存兵馬數目。傳諭去訖,六頭領在堂上相視無言。須臾,裴宣進來稟報道:“自兄長分駐泰安時,本寨人馬實存十二萬。後與徐官兒屢次交鋒,我軍失利居多,所有人馬,隨喪失,隨補緝,到今通盤查覈,卻只得八萬有零,不能符合原數了。”六頭領聽了這話,個個心中着急。宋江叫裴宣退去。裴宣退出了,宋江便教左右都退去。
宋江看着吳用道:“這事怎好?”吳用只是沉吟,不發一言。盧俊義開言道:“爲今之計,進退兩難。若再如俄延過去,必遭奇禍。但兒郎們數萬生靈命懸呼吸,就是我們弟兄,難道竟如此了賬不成?軍師有何妙法?”宋江未及回言,呼延灼早說道:“我們到了此刻,難道從新去受招安不成?我們好弟兄死亡無數,我們厚着面目倒去乞哀,卻於心有所不甘。”宋江正色道:“衆兄弟何如此頹唐!古人一成一旅,尚可中興。今我雖喪師失地,而現存人馬尚有八萬,豈不可以有爲?爲今之計,但求軍師設法打個勝仗,便好固住衆心了。”公孫勝道:“兄長所言甚是隻是人心如何收拾,須得速定大策。”吳用道:“衆兄弟何用紛爭,我們素來替天行道,豈有不邀天佑。只須盡人事以待天命罷了。”宋江聽罷,默然無言。衆人各默坐了一歇,見吳用只是沉吟,不發一言,夜分已深,各歸寢室。宋江留住吳用,重複入內,商議良久。忽然值班親兵來報林頭領在外求見,宋江吳用皆詫異,便叫親兵請林沖進入……
不多時,夭已黎明,宋江起來到忠義堂,仍聚衆英雄商議。吳用道:“邇來山寨被兵有年,兒郎們辛苦已極,自今以後,須立個撫卹章程。凡兒郎們在關上供役一年者,令其歸內寨休息。並分別有功無功,有功者除例應賞給之數外,再加獎賞;其無功者,亦酌有贍給。其在關戰守兵了,所有關領糧食,與主將不分粗細。有受傷者,與主將一體調治。所有陣亡軍士,均厚恤其家屬,併爲設醮迫薦超度,主帥親自拈香,以示肫誠。”宋江稱是,便即起身親到各營,將此意宣諭了一番。衆軍士個個都感激非常,沾襟涕泣,願爲效力,死而無怨。
歸寨後,宋江令盧俊義整頓人馬兵器,治療傷兵。留吳用,公孫二位軍師帳中密商道:“今日一戰雖未分勝負,但弟兄們士氣高昂,定能奪回關口水泊。”,吳用道:“哥哥直言甚是,但徐槐狡詐,今日看到我軍士氣恢復,定然一面增兵把守,一面求助雲陳二賊,二賊離此甚近,若待其趕到,我軍困矣。如今之計,必要速戰奪得二關頭關,方可無憂”。宋江道:“軍師高見,小可倒有一計在這裏,徐虎林賬下倒是有幾員慣廝殺的戰將,然能施法術者未見。希真那老賊不在這裏,我這裏公孫軍師樊瑞兄弟都在,何不作法破之?只是有一樣難事,公孫軍師自汶河與陳賊鬥法後,每欲施法破敵都不靈驗。”,公孫勝道:“正如兄長所言,那陳希真原與小弟法力伯仲,但佔了法寶乾元鏡的便宜。前次雖壓制了他,但師尊所授五雷天心正法,竟從此呼喚不靈。不過小弟此刻上有三山九侯之術,裏面有最厲害的混血天羅一招,如此如此用來。只是若用尚有躊躇,此術過於陰毒,若對手並非大奸大惡而強用之,必遭天譴。”,宋江吳用齊聲道:“那徐槐怎的不是大奸大惡?,不說趁虛奪我山寨水泊,只說反間計害我秦明兄弟,便令人髮指!”。公孫勝首晗,三人遂商定計謀……
卻說徐槐見義軍已退,便傳令修築土闉,列兵嚴守。徐槐巡閱一番,退歸帳中。任森入帳密稟道:“賊軍與我相遇,大小戰陣已不下百餘次,從未有這一次的兇猛,卻是何故?”徐槐道:“此必宋江行了什麼要結之術,買服了衆心,以致於此,但我也不怕他。我當初做鄆城縣時,原不過想力守城池,障蔽狂寇,拚着一死以報皇恩。如今邀天之福,竟得頭關,賊人大勢已去,想大經略不日到來,進取易易,現在總以嚴守爲要。”說罷,便派韋揚隱、李宗湯把守頭關,自己與任森、顏樹德鎮守二關,晝夜巡綽。那宋江這邊卻有七日不見動靜,徐槐只是吩咐各營當心防備。
這日正在帳中默坐,不覺矇矓睡去,忽聽得夢中有人叫道:“啓稟相公!”徐槐一驚,驀地驚醒,只見顏樹德在旁道:“啓稟相公:關上驀然煙霧迷空,三關上有兵馬喊聲,請令定奪。”徐槐急令備馬,帶兵與顏樹德親登士闉,任森已在關上督兵備禦。只見關上黑霧迷漫,霧中義軍喊呼不絕,乃是公孫勝作的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