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氣的不是武媚娘在宮裏受了虐待，也不是氣對方明明受了虐待也不肯說實話。
其中原因他也能夠猜的到。
欺負武媚孃的人要麼是裕貴妃的狗腿子使這種上不了什麼檯面的手段，要麼是昨日武媚娘爲他吸毒之後，那些個野心勃勃求上位的宮女們心生嫉妒。
無論是哪一種，李致都沒有因爲她受欺負而生氣，真正讓他羞憤的是自己的無力。
俗話說，打狗還得看主人。一個剛剛替他吸毒，算是救了他的命的人，當晚就被人報復，渾然沒有把他這個太子放在眼裏。
如果武媚娘剛剛表現出來的只有委屈，他還不至於如此生氣和羞辱。可是李致在她的眼睛裏看到的不只有委屈，更多的是害怕。
她在害怕什麼，李致也大概猜的出來，自己身爲太子卻是處在朝不保夕的境地裏，縱然今天她說出實情，自己爲她出了這口氣，卻又能如何？
自己還是太子的時候，其他人都敢直接虐待她，一旦等到未來那天自己被廢了，她的處境也就可想而知了。
剛剛武媚娘眼中那害怕的神情彷彿就像一根刺紮在了李致的心裏，反覆地提醒他現在的處境，所以在最後一刻，李致強忍住了逼問她的衝動。
既然不能解決，問了也不過是在給她添麻煩。
罷了！
李致看着門外她那忙碌的身影，長長地嘆了口氣。也不記得前世是誰說過這樣的一句話，歷代後宮就像一隻喫人不吐骨頭的怪獸。
她如果能靠自己的力量在這樣的環境中生存下來，未來也許會是自己的一份助力。如若不能，自己現在任何多餘的關心和照拂，也不過是廉價的自我同情。
“于歸！”李致沉着聲音喊了一嗓子，下一刻，于歸就邁着小碎步從外面走進來。
李致指了下地上的那兩隻封好口的罐子，示意他抱起來跟上自己，繼而便推開房門大步走出來，注意到武媚娘聽見腳步聲時身體明顯的頓了下，李致卻看都沒看她一眼，徑直地離開了宮苑。
離開皇宮，李致快步地走在前面，一路上，于歸抱着兩隻裝滿果汁的罐子氣喘吁吁地在後面小跑着。
“殿下，咱們這是去哪裏啊？”
“城中最好的酒樓。”
于歸愣了下，隨即連忙一路小跑地追上他，有些疑惑地問道：“殿下，您是要去歸燕樓？”
看到李致微微點了點頭，于歸猶豫了片刻，小心地試探道：“殿下，要不咱們還是去另外一家吧，城中還有一家醉仙居，據說廚子的手藝也不比歸燕樓的差。”
李致微微蹙起眉頭，醉仙居，這還真是個爛大街的名字。
不過於歸彆扭的樣子倒是讓他疑惑起來，這小太監很有眼力勁兒，看着也不是那種稍微得勢就會飄的人，怎麼自己要去歸燕樓，他在那兒磨磨蹭蹭的半天最後勸自己去一個名字都爛大街的酒樓。
難不成這歸燕樓還有啥避諱？
“歸燕樓難道我還去不得嘛？“
“當然不是，太子殿下千金之軀，無論是去歸燕樓還是去醉仙居，他們都得掃榻相迎。”
李致不禁笑了一聲，淡淡地說道：“你這小子倒是會舔。”
李致這才明白爲什麼于歸剛剛猶猶豫豫的，合着這是老九一黨的地盤。
太傅呂慕白，表面上好像只是教老九讀書，看起來似乎也沒有站隊，實際上只要不蠢，也都能猜到此人早就是李興那一派的人了。
想要籠絡呂慕白顯然是不可能的，他跟老九本就是有師生情誼，況且李興這幾年隱隱有跟李銳分庭抗禮之勢，想要讓呂慕白轉身來站隊他，還不如跟流星許願李世隆能收回廢儲的心思。
眼見李致皺起眉頭突然沉默不語，于歸以爲自己剛剛的提醒僭越了，連忙低聲請罪道：“殿下，我該死，不該妄自揣測殿下的心意。”
“以後少點這種多餘的謹慎。“
李致輕描淡寫的飄出一句話讓于歸忐忑的心稍稍地放回了肚子裏，一路上，于歸抱着兩個裝滿果汁的罐子卻是一步不落地跟在後面。
兩人輾轉之間來到歸燕樓。
四層高的酒樓上，一塊燙金色的樓牌高懸着，上面是本朝最負盛名的書法家陸庸題的三個大字，門前的馬車絡繹不絕，出入的人衣着靚麗非富即貴。
迎客的小二看到李致身上穿着蠶絲袍子氣度不凡，連忙邁步上前堆起一臉的笑容將他迎了進去。“公子，請樓上雅間。”
李致跟着小二來到三樓的最東頭的雅間，看着門前的牌子，不禁笑了起來。春蘭秋菊夏季冬梅，酒樓的名字起的還行，這雅間的門牌卻是爛大街了。
看來這太傅家的兒子倒是沒有繼承他那滿腹經綸。
李致走進屋後掃了一眼周圍的佈置，淡淡地說道：“你們東家在店裏嗎？”
小二愣了下，尋常的客人最多也就是問問掌櫃的，這位公子怎麼一開口就問東家在不在？
不過他平日裏迎來送往的也練就出一對察言觀色的招子，光是看面前這人舉手投足之間的氣質就不像普通的紈絝，一時間也不敢怠慢，連忙回道：“不知公子問我們東家是爲何事？”
“他要在的話，讓他下來見我。”
縱然是善於察言觀色的小二聽到這話心裏也不禁有些惱意，你誰啊，一開口就讓我們東家下來見你。
小二眼睛裏一閃而過的慍惱沒有逃過旁邊于歸的的眼睛，他剛要開口時，李致一句話讓小二半晌間沒能反應過來。
“告訴他，我是李致。”
看到他還愣神地杵在那兒，于歸不由的眉頭一蹙，斥道：“還傻站在這裏幹嘛？”
小二猛地一驚，背後頓覺發涼，連忙彎下腰恭敬地退出房間。
李致，整個大慶國只有一個人敢叫這個名字，那便是當朝太子。小二退出房間後，背後的衣服已經溼了一大片。
沒想到自己竟然在有生之年竟然能夠見到當今的太子殿下，欣喜之餘卻又一陣後怕，幸虧剛纔忍着沒有出言不遜。
小二搖了搖頭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連忙一陣小跑地上了四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