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克爽的死,令船上所有海匪都陷入了巨大的沉默之中。
不知何時,呼嘯的北風終於平息,整個海平面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不愧爲多年航海的老海匪,許甘霖藉着月色的指引,很快便在茫茫的海上找到了方向。
約莫兩個時辰,東方已漸漸露出了魚肚白,一座批蓋着鬱鬱蔥蔥樹木的島嶼也呈現在衆人的眼前。
“到了!”
“終於……到了!”
衆人經歷了一場大戰,剛剛死裏逃生,此時終於看到了一絲希望的曙光,不由得熱淚盈眶。
許甘霖將船停穩,招呼着衆人將程克爽擡到了島上。
李致下了船便着急尋找着水源,果然在島上發現了一處泉眼。
望着泉眼處源源不斷地涌出的清泉,李致癱坐在旁,終於鬆下了一口氣。
經過一夜緊張的逃生,直到此刻,李致繃緊的弦纔敢放鬆下來。
李致折返回岸邊,海匪們正癱倒在岸邊喘息着,而程小小則始終抱膝朝海而坐,一言不發。
李致與尹兆麟對視一眼,望着程小小單薄落寞的背影,心中頓時涌起了一絲酸澀。
“程姑娘,一夜沒閤眼了,你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
李致走上前去,開口向程小小安慰道:“今後兄弟們都還指望你來執掌大局,你一定要把精神養好,知道了嗎?”
程小小依舊呆呆地坐着,眼神中滿是空洞與絕望,對李致的話語恍若未聞。
身後,幾個海匪圍着程克爽,滿是悲愴不已。
幾名手下擦乾眼角的眼淚,擡頭向李致說道:
“李公子,老大一聲奔波操勞,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兄弟們,他走的壯烈!”
“身爲海匪,即便身死,他自由的靈魂應該繼續在留在這片海上!”
李致明白,身爲海匪,海葬乃是他們的最高禮儀。
但如今洛川必定甩海軍在海面上全力搜索,此時海葬,必定會讓他們尋到一絲線索。
許甘霖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向幾人勸解道:“咱們身後還有追兵,此刻決不能海葬。”
“老大一生漂泊,現在就讓他入土爲安吧。”
衆人靜默不語,但也已經默許了許甘霖的提議。
許甘霖徐徐上前,替程克爽整理着他的遺容。
啪——
一張硬挺的畫卷從程克爽的懷中掉落,許甘霖將畫卷拾起,細細觀察起來。
這是一幅有些年頭的羊皮畫,雖然年代久遠,但羊皮材質極好,依舊十分硬挺,並不似尋常的皮料材質。
將羊皮畫卷展開,只見羊皮捲上滿滿當當,全是不規則的六邊形格紋。
許甘霖看不懂畫上的花紋,便隨手將羊皮卷擺在了一旁。
衆人將程克爽葬於島上,心中的迷茫與無助更甚了。
“老大不在了,咱們今後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我從小到大不會什麼本事,只知道跟着老大出去‘做生意’,如今老大不在,咱們羣龍無首,還怎麼能東山再起啊!”
“東山再起?能混口飽飯喫就不錯了!”
李致在一旁聽着,漸漸皺起眉來。
海匪們所說的“做生意”應該就是四處打劫。如今他們首領已死,自己也被逼到了絕路,竟然還在心中想着怎麼能靠打劫東山再起!
想到此處,李致不禁啞然。
“做海匪、靠打劫喫飯,本就不是長久之計!”
“難道你們願意一輩子像老鼠一樣,見不得光,躲躲藏藏,人人喊打嗎?”
“你們就沒有想過,去過和正常人一樣的日子嗎?”
“我就不信你們身上,就一點長處都沒有!”
李致幾句話苦口婆心,鞭辟入裏,雖然極具道理,但多少也有些不考慮現實。
海匪們面面相覷,十分委屈地向李致哭訴起來。
“李公子,我們從出生起就在島上,除了跟着老大出去‘做生意’,實在沒什麼別的本事。”
“我們即便是想靠着自己的手藝喫飯,也實在沒什麼別的特長啊!”
李致瞬間冷汗直流,沒想到自己居然一語成讖,這些海匪確實沒有任何長處。
“致哥,你看!”
尹兆麟圍着海島轉了一圈,伸長手臂指向了遠處:“這麼多木材,要是能賣到陸地上去,也能賺不少銀子呢。”
李致順着方向看去,島上鬱鬱蔥蔥,長滿了從未見過的高大樹木。
樹木一看便是經過了數百年的生長,個個高聳參天,如同巨人一般,靜默的守護着這座海島。
“不行的,”一旁的海匪搖頭道,“這是桐木,你別看它長得高大,其實這種樹木味道很重,不適合做傢俱,所以根本就不值錢。”
味道很大?
有些樹木分泌的汁液味道也很重,但這些汁液卻是非常有用的有機聚合物。
也就是——樹脂。
難不成這桐木……
李致靈光一閃,興奮向衆人道:“這桐木不適合做傢俱,是因爲它自身會分泌一種油脂!”
“這種油脂包裹着木材,使得木材擁有極強的防水性。”
“擁有這麼高防水性的木材,若是不拿來造船,豈不可惜!”
衆人聞言,紛紛轉頭看向一旁的許甘霖。
“許大哥,聽說你上島前不是就在船塢做過工嗎?”
許甘霖眉頭微皺,仔細地思考着李致的提議。
“李公子所言確實不錯……平時造船,還需在船底塗上特製的油泥巴,用以防水。”
“據我所知,這防水的油泥巴之中,就摻有桐油的成分!”
“若是直接用桐木造船,那豈不是可以略去塗抹油泥巴的麻煩?”
“恰好魯東一帶的沿海村落,中小型漁船消耗嚴重,漁民都會在家中儲備不少。”
“我們可以用這些桐木製成中小型漁船,賣給這些漁民!”
許甘霖的眼神逐漸變得堅定,激動向衆人道:“這種小船的工藝並不複雜,可以試試!”
看着許甘霖振奮的模樣,海匪們瞬間信心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