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說不出她的心裏到底在想什麼,但我猜測,那種神色之中涵蓋了很多種不同的情緒。
但等我偏過頭去看她的時候,梁多多又迅速的平靜了下來,恢復了正常,笑着對我做了個“請進”的手勢。
我緩步走了進去,這間東廂房……
其實貼切一點兒說,這就是個靈堂,或者說是天機門的祠堂更爲準確。
屋裏的陳設非常簡單,甚至都有點兒過於簡陋了。
除了一張牀,兩把椅子之外,就只有一個碩大的供桌。
供桌上擺放着很多靈牌,我大致掃了一眼,竟有幾百塊之多。
不出意外的話,這些人應該都是天機門歷代的列祖列宗了。
這也難怪,據梁多多所說,天機門有一千多年的歷史,從唐朝一直延續至今,這才漸漸式微。
哪怕是一代人裏只出幾個有資格入祠堂的優秀弟子,數十代人傳承下來,也確實是夠把整個兒祠堂塞的滿滿當當了。
供桌上沒有擺放供品,只在左右兩邊的桌腳放着兩支二尺多長的白蠟燭。
此時,蠟燭正在明晃晃的燃燒着,映着烏黑的靈牌,上邊的描金隸書一片燦然。
我思索了片刻,拉過一個破舊的坐墊,跪在供桌前恭恭敬敬的磕了四個頭。
“晚輩陶多餘拜見天機門各位前輩高人,就是吧……我這兒也沒什麼能拿的出手的東西來孝敬各位,就把一門紙紮術的手藝傳給梁大姐,權當是給各位前輩的見面禮吧。但這門手藝能不能學的會,還得看梁大姐自己的天賦和運氣,還望各位在天有靈,保佑梁大姐沒病沒災,平平安安。”
我一邊唸唸有詞,梁多多在一邊不停的笑着。
等我站起身來,她也跪在坐墊上磕頭,嘴皮輕輕的翕動着,我也沒聽清楚她在說些什麼。
梁多多磕完了頭站起來的時候,那兩支蠟燭的火頭驟然晃動了一下,緊接着就熄滅了,兩股青煙嫋嫋升起。
我直感覺後背一陣一陣的冷風“颼颼”的刮過,梁多多剛對着門口一伸手,我就趕緊忙不迭的跑了出去,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說句實話,雖然我自己所修習的功法也帶着三分邪氣,但也不至於這麼邪門。
眼前的這一幕看的我冷汗都快下來了,心裏一個勁兒的打鼓,不停的暗自禱告着,但願梁多多聰明透頂,一學就會。
否則的話,惹惱了這滿屋子的陳年老鬼,誰知道他們會把我給怎麼着了。
但我心中也有一絲隱隱的擔憂,這江南紙紮一派的法術……
我記得我曾經教給過任詩雨,她也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兒。
雖然智商沒法跟梁多多相比,但我敢拍着胸脯說,任詩雨的腦子,比絕大多數人都要靈光。
但她卻沒能學會紙紮術,雖然勉強做出了幾個醜的要死的紙紮小人,可她卻怎麼也無法把自己的氣息調整到陰陽平衡,可以讓紙紮小人“活”起來。
我猜測出來的原因,是因爲任詩雨的腦子裏裝的事兒太多了,沒辦法百分之百的把注意力集中在一個點上。
這取決於修習者的性格,跟智商毫無關係。
就像是聰明絕頂的黃蓉死活也練不成左右互搏之術,而憨厚愚鈍的郭靖卻能信手拈來是一個道理。
但凡事也有個例外,冰雪聰明的小龍女也練成了左右互搏,但願梁多多也能有這種天賜之福吧。
然而……
事情還是沒有按照我預期的方向去發展。
喫飽喝足之後,我耐心的把製作紙紮小人的方法一步一步的教給了她。
剛一開始,事情進行的非常順利。
梁多多心靈手巧,很快就用竹篾和宣紙做出了幾個很漂亮的紙紮小人,小心翼翼的撕掉了小胖手上的一個角做了殘。
但下一步……
果真就和我擔心的一樣,無論梁多多怎麼努力嘗試,卻一直都無法把她的氣息調整到陰陽平衡。
我急的上竄下跳的,反覆給她講解收斂氣息的要點,還親自給她演示了怎麼化身爲靈體。
折騰了幾個小時之後,梁多多滿頭大汗的攤了攤手,無奈的苦笑搖頭。
“算了,別費勁兒了。雄主,我是徹底佩服你了,怪不得老j跟我說過,你是個百年難得一遇的風水奇才。並不是因爲你的天賦有多高,法力有多強,而是你見到過的任何門派的任何法術,都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融會貫通,爲己所用。我是沒這種本事,服了!”
梁多多依依不捨的把幾個紙紮小人放進盆子裏燒掉,我遲疑了半天,吭吭哧哧的說道。
“那要不你這幾天就……就別出去拜訪朋友了,等我的腿好利索了,我跟老j去說,以後我來負責……”
“沒事兒,我學不會,這不還有你呢。”
梁多多笑着打斷了我的話,指了指我身上的帆布包。
“把你做的紙娃娃送給我一套,我就能舒舒服服的躺在上邊睡大覺了。”
“嗨,梁大姐,你是不是忘了,我做的紙紮小人你指揮不了。”
我嘆了口氣,“要不就跟老j說一聲,如果你的行動沒必要對我完全保密,就讓我跟着你一起去吧,最起碼我用不着天天擔驚受怕的。”
“哈哈,謝謝雄主了,不過呢……用不着,你踏踏實實睡你的覺,只要把手機鈴聲調大一點兒,別睡的太香,聽不見電話響就行了。”
“手……手機鈴聲?”
我愣了片刻,突然明白了梁多多的意思,興奮的一拍巴掌。
“這腦子,服了!”
當天晚上,梁多多帶着我送她的那套紙紮小人去了東廂房歇息,卻把小竹哨留給了我。
我被安排在正屋之中,雖然我臉上沒動聲色,但心裏卻一直都在不停的嘀咕。
按照天機門的風水佈局,這間屋子兇險無比。
雖然跟我的命格暗中契合,但要我在一間凶宅裏毫無顧慮的呼呼大睡……
我的心還真沒有那麼大。
只是我也沒好意思說出口,畢竟梁多多一個女孩子還跟一堆死鬼住在一間屋子裏,我也豁不出這張臉害怕不是?
輾轉到了夜半時分,門外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正是從東廂房那邊傳來的。
我擡頭看着窗外,黑魆魆的院子裏閃過了一個輕盈的身影,迅速的消失在了大門口。
幾分鐘之後,我的手機超大嗓門的響起了鈴聲。
我趕緊接通了電話,梁多多的聲音在手機裏響起。
“唉,這才走了幾步路就走累了。雄主,咱想偷個懶兒,行不行?”
我一聲就笑了起來,跟梁多多說笑了幾句,問清楚了她要走的方向,掏出小竹哨來對着手機吹響。
話筒裏傳來了梁多多的歡叫聲,我笑着掛掉了電話,剛想倒頭睡覺……
“咔……”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的一聲異響,讓我頓時就睡意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