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他出差都會把酒店的地址發給我，但很多時候他都是在跑外勤，酒店就真的只是一個用來睡覺休息的地方。
坐在高速行駛的列車上，我拿出手機，在“a左然”和“秦如”之間反覆橫跳。是打給最清楚左然行蹤也最有時間接電話但又最容易暴露給左然的秦如呢？還是直接打給本人，破壞掉這場驚喜呢？
更好的方案是直接讓秦如站在我這邊。但秦如的偶像是左然，他最親愛的也是他的師父左然，他一心向着的也只有左然，甚至連叫我師母都是爲了哄左然開心。那兔崽子太能拿捏他師父了，只要嘴巴甜一點管我叫師母，左然就會對他一些行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比如打官司的時候搞點社會輿論，或者是挖點對方關鍵人員的牆角……嗯好吧，雖然這些歪門邪道都是我教秦如的。
也不是我非要走這種邪道，這是當年我和左然搭檔的時候，爲了讓他少喫點苦頭而劍走偏鋒出來的玩意兒。左然對此是非常不屑的，他甚至嚴厲批評過我，是我臉皮厚，告訴他，有他盯着我，我不會走歪。
我確實沒走歪，這也是他放心讓我留在忒彌斯的原因。
感謝左然，我和秦如都沒走歪全靠左然的強大精神力，感謝感謝。
至於留在忒彌斯的另一個原因嘛，是他做公益是真尼瑪做公益，已經有無數趟找證據的機票錢和食宿是自費的了，再這麼下去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他會在退休之前把自己的家底敗個精光。我要不留在忒彌斯接點來錢的案子，他以後怕是會因爲窮得叮噹響還給人免費打官司這個標籤而上法制綜藝節目。
迴歸正題，我應該怎麼辦呢？
a、打電話給秦如。b、打電話給左然。
我看了看手上的筆記本，是上次自己的用完以後順手在左然家薅的。搭在本子上的左手中指戴着他給我選的訂婚戒指，一個審美極好但鑽石實在有點兒大的女戒。
“……”
還是選c，先計劃一下怎麼給他驚喜吧。這什麼想法都沒，好像哪裏不對。
一邊構思如何給他驚喜一邊看着窗外移動的景色，忽然間我看見了碩大的“福泉山莊”的廣告牌。曾經，我和他跟隨忒彌斯的大部隊一起來這裏參加團建，在被溫泉熱得有點頭暈腦脹的那個夜晚，我和他吹着晚風，在小喫街玩了射擊遊戲，贏下了大獎，還一起手牽着手看了盛大的煙花表演。
那時的我滿懷心事，那時的他小心翼翼。
另一個碩大的廣告牌映入眼簾，是新的遊樂場的廣告。
他說過，他小的時候父母很忙，他從沒去過遊樂場這樣的地方。難得有一次，他的老師聶秋要帶他去，結果又臨時有事放了他鴿子。
我想讓他快樂，我想擦掉他所有的不快樂。
我當即拿起手機，直接給左然打電話，確認他的行程。
“左然，在忙嗎？是這樣，我想問問你手頭的案子怎麼樣了？其實也不是什麼要緊事，就是我有個親戚……呃，表姑媽一家子，之前聽說我有男朋友之後就一直說想見見你，最近終於有空要來未名市待上一陣子。不過你沒空的話不要緊，他們要住將近一個月，實在不行今年過年你跟我回老家……嗯？有空？案子快收尾了？好，你先忙，我回頭跟你再商量。注意身體，記得喫飯，別餓壞自己。”
做好計劃，我一邊快速給福泉山莊打電話預定房間並準備驚喜，一邊快速出站，搭乘地鐵到酒店附近的咖啡廳，找了個卡座，打開平板和筆記本開始做攻略。等一切安排妥當，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隨意點了些喫的填飽肚子，我給左然發了條信息：你在酒店了嗎？
左然直接回撥了個電話，“莎莎，我剛到酒店。有什麼事嗎？”
我笑着收拾好東西，故弄玄虛地道：“沒事就不能找你嗎？”
話筒裏傳來一陣雜音，像是從哪裏爬起來又關門的聲音。這門一關，他的話就變得粘了：“莎莎，我想你了。”
他這人很內斂，但在面對我的時候，總是特別坦誠。
我的臉都被他說紅了，嗔了一句：“你和秦如一間房嗎？還是說你們分開的？他在你旁邊嗎？他知道自己師父這麼粘人的嗎？”
“我們定的標間，現在我在門外，他也許在門後偷聽，但不要緊。知道就知道了，沒什麼大不了。”他頓了頓，語氣裏夾着一絲不悅，“找他有事？”
“哦，我想着你這麼累了要好好犒勞你，所以給你叫了外賣，本來想着他不在的話我就不給他點啦。好啦，房號給我，我馬上下單，大概半小時後能到，到時候記得拿一下。”
他失笑出聲，“好。房號是1022。你在做什麼呢？”
我？我在給他們買夜宵啊！
“在買夜宵呢，剛下班。”我來到一家砂鍋粥店，指着菜牌跟服務員下單，移開手機要求：“打包啊。”
左然還是聽到了，“還要打包回去喫嗎？”
“嗯，回去一邊看劇一邊喫比較好。一個人在外面喫挺孤單的。”
他頓了頓，語氣有些許難過，“等我回去，我陪你一起去外面喫飯，好不好？”
我做作地撒嬌：“可是人家想喫左律師親手做的飯呢。”
他大概也沒想到我會這樣撒嬌，好半天才緩過神，聲音有着莫名的磁性和沙啞：“莎莎……等我回去。”
“好。”我笑吟吟地和他道別，“先不說了，我的夜宵好了。等我回到家再給你打電話。”
“嗯，開車小心。”
掛了電話，等了大約半小時，打包的夜宵終於做好。我提着厚實的袋子艱難地向酒店走去。好在砂鍋粥店距離酒店不遠，很快我便搭乘電梯上了10樓。向走廊瞥了兩眼，確認他人不在走廊上之後，我徑直向他和秦如的房間走去。敲了敲門，很快有人來開門了。隔着防盜鏈拉開的門縫裏露出秦如的半張臉，他驚詫萬分地盯着我，剛要說話，我趕忙做了噤聲的動作，指了指屋裏，做了個嘴型：“讓他來。”
他清了清嗓子，“師父，你來一下。”
“不是你師母點的外賣嗎？”好傢伙爲什麼他自己也這麼叫啊！不是秦如自己討好左然才這麼叫的嗎！
他的腳步聲慢慢傳來，秦如看了我一眼，回道：“呃，是外賣，有點多，我一個人拿不完。”
他把門關上，取下防盜鏈，慢慢拉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