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從太子東宮出來，李世民滿臉惆悵。
旁邊跟着魏徵、蕭瑀和全忘機，皆是剛剛過去處理太子之事。
剛剛李世民發火了一番，讓人砸了一間屋子。
原因乃是太子李承乾爲了紀念太常樂童“稱心”，竟然在東宮中修了一個小屋，立“稱心”的像，早晚祭奠，在室內徘徊，痛哭流涕。他還在宮苑內堆成一個小墳，樹起石碑，私下贈予稱心官爵。
李世民收到消息之後，怒不可遏，更是痛心疾首。
堂堂大唐太子儲君，理應聰明仁愛，德才兼備，用心學習治國之道，然而不成想，卻行如此不端之事。
剛剛李世民進去，着實是怒火沖天，直接就讓人砸了那間屋子。
廢太子不可行，於理不合。
如今走出東宮，李世民黑着臉看着遠方的飄雪，不斷喘氣。
魏徵與蕭瑀等人一看，後者急忙說道：“陛下！太子儲君估計只不過是一時糊塗，過一段時間他應該能反省過來，迷途知返。還請陛下切勿太過生氣，有傷龍體！”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冷哼說道：“此事，朕已經再三警示，他卻任然死不悔改。實在是朽木難雕，不可藥救，氣煞朕也！”
魏徵急忙說道：“太子乃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如今陛下已經再三警醒，他應該會有所收斂。待幾日過後，微臣再進去勸說勸說。太子應該能聽進去！”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心情好受了許多，說道：“玄成！此事還勞煩你多費心思。如今朕也只能倚仗你保全太子儲君。如論如何，此事要杜絕天下怨言！”
“是！微臣自然殫精畢力！”魏徵急忙說道。
李世民頗爲滿意，點了點頭，也不多說，朝着前面走去。
原本想要去武德殿，但是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停了一下，不由嘆了口氣，繼續朝着前面走。
如今大雪茫茫，他也不知道要走到哪裏，只覺得太子此事讓他心忙意亂，就在外面散散心。
走着走着，走到了一座光鮮的宅子前，他擡起頭一看，皺了皺眉頭，正在想要不要朝着裏面走，然而這時，一個聲音傳了出來。
“詩詞此道……說好很好……但是若是太過於執着此道而忽視了其他學問，反而顧此失彼……”
“儒學講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但是天下之道，又怎麼可能只有儒學一道？”
“夫君覺得，陛下此舉，錯了罷了！”
“……錯在於，過於注重文墨，而忽視了天下至理！錯在於，過於執着於禮法，而忽視了民生根本！又錯在於，過於執着於天地君親師，以至於形成門第之風……”
“即便是文章寫的再漂亮，那也只不過是誇誇其談……若是真的出了什麼事情，只怕會再來一個揮淚斬馬謖……”
衆人一愣，停了下來。
蕭瑀立即說道：“好大的膽子，究竟是誰在胡言亂語，混淆視聽？”
但是李世民卻擺擺手，伸手阻止了他，皺起眉頭。
聲音接着傳來，似乎帶着一絲玩樂笑意。
“如今大唐上下浮誇成風，庸人橫行！夫君原本不想打擊天下士子的信心。但是此時此刻，爲我娘子賦詩一首又有何妨……”
衆人再次一愣，心道這人好大的膽子。
狂妄之極！
竟然敢視天下士子如無物。
李世民眯起眼睛，神情不悅，正想裏面走，但是一個聲音傳來，又讓他不由自主是剎住腳步。
“海客談瀛洲……”
“煙濤微茫……信難求！”
“語天姥！”
而後，聲音漸漸變小，似乎有幾個人在裏面竊竊私語。
李世民心中微微一驚，忽然沒有動作。
這時候，有人從隔壁宅子走了出來，似乎是看到李世民在這，臉色一滯，急忙讓轎伕朝着這邊走。
當轎伕停下之後，簾子被掀開，一個穿着貂裘的美麗少女從裏面走了出來，輕輕地拱手說道：“高陽見過父皇！”
李世民看了她一眼，擺擺手，沒有說話。
這時，隱隱約約之間，又有聲音傳過來。
似乎是一個丫鬟的聲音。
“天台四萬八千丈，對此欲倒東南傾。我欲因之夢吳越，一夜飛度鏡湖月……”
高陽臉色微微一滯，急忙朝着賜福宅中看了一眼，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美眸瞪大。
周圍瞬間安靜了。
丫鬟的聲音繼續傳出來。
“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謝公宿處今尚在，淥水盪漾清猿啼……”
雖然只是短短几句，還未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高陽還是呆住了，猛地轉頭看了一眼，只見李世民蹙着眉頭，滿臉凝重。
魏徵、蕭瑀和全忘機等人則滿臉嚴肅，佇立在風雪當中，一動不動，任由那雪花一片片的落在身上。
聲音比較小，讀的也比較慢，再加上風雪聲，所以隱隱約約。
衆人僅僅只是勉強能聽清楚。
高陽呼吸急促，只感覺胸脯嘭嘭嘭的直跳，頓了一下之後，那丫鬟的聲音再次傳出。
忽然鏗鏘有力！
“腳著謝公屐，身登青雲梯。半壁見海日，空中聞天雞。千巖萬轉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熊咆龍吟殷巖泉，慄深林兮驚層巔……”
譁！
讀到這一句，幾個人豁然色變。
此事不要說李世民了，即便是魏徵和蕭瑀都已經眼眸瞪的溜圓，一臉的難以置信。
“這，這……這是何人？”
蕭瑀低聲問道，看了看李世民。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還是沒有回答，滿臉凝重。
呼吸已經急促了起來！
高陽更加不用說了，只覺得嬌軀顫抖不已，神情中宛如見鬼一般。
最重要的是，丫鬟的聲音還沒有停止，還在繼續冒出！
越來越快！
“雲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列缺霹靂，丘巒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開。青冥浩蕩不見底，日月照耀金銀臺。霓爲衣兮風爲馬，雲之君兮紛紛而來下。虎鼓瑟兮鸞回車，仙之人兮列如麻……”
雖然有前一句的鋪墊，但是當這一句冒出來，衆人腦海中還是不由自主的冒出了一副險峻場景。
石徑盤旋，深山中光線幽暗，看到海日升空，天雞高唱，這本是一片曙色；卻又山花迷人、倚石暫憩之中，忽覺暮色降臨。
正在想暮色爲何如此突然，此時又有熊咆龍吟，震響于山谷之間，深林爲之戰慄，層巔爲之驚動……
霓爲衣兮風爲馬，雲之君兮紛紛而來下。
洞天福地，於此出現。
雲之君披彩虹爲衣，驅長風爲馬，虎爲之鼓瑟，鸞爲之駕車，奔赴仙山盛會而來。
正當衆人震驚之時，又有“仙之人兮列如麻！”
各種各樣的仙人就好像排着長隊一般，站立在不遠處。
這等場景，何其壯麗，又是何其驚心眩目，光耀奪人？
幾個人滿臉呆滯。
只覺得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