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清]皇子瀟灑 >第20章 第 20 章
    瀟然道長記得那個春寒料峭的早春天,師父又去紫金山喝酒,回來的時候,懷裏抱着一個光溜溜的小嬰兒,一雙眼睛比嘴巴大,他從來沒見過這樣亮的眼睛,一眼對上,差點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小嬰兒見到他,嘴裏“啊啊”的歡樂地喚着。他師父開懷大笑,說:“可愛吧,師父這次給你帶來一個師弟。”

    “啊啊”小嬰兒又喚着,露出剛萌出來一顆小牙齒。藕節一樣的胖胳膊朝他伸着,天真純淨的樣子看得他心裏一顫。

    小嬰兒肥嘟嘟的,白嫩嫩的,全身都是小胖肉肉。師父不會照顧孩子,一路上就用內力給捂着。他趕緊接過來拿道袍包着,擔心還是冷繼續用內力給捂着,手上一試小嬰兒的經脈就知道,這是一個練武的好苗子,千年不出的天才。

    怪道師父這樣高興,今天還沒有喝醉。可這麼小的嬰兒,哪裏來的?

    “爲師有這樣一個徒弟,這輩子可不愁了。你那些叔伯老姨們不知道會多羨慕師父。你可給師父看好了,可別給那些不要臉的叔伯老姨們搶走了。”

    師父老糊塗了,瀟然道長很清醒:“師父,這孩子的家人那?怎麼沒有衣服?”

    “可別提了,師父在山上狼窩裏搶來的,那一窩窩狼豹老虎還在山上嚎着那。”

    “……既然有緣,徒弟自然養着。山上的狼豹老虎……也要客氣對待,而且孩子需要喫奶,不能離開他們。”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小嬰兒的父母不知道哪裏找,山上的狼豹老虎……都是家人。他每天帶着孩子上山找狼媽媽餵奶,和小嬰兒說話,教導人類的語言,一眨眼,就是三年。

    澄澈的太陽光洋洋灑灑地落在人間,輕吻牀上的孩子俊秀的眉眼。

    瘦了下來,雙下巴沒有了,臉頰上也沒有肉了,骨頭都能看到了,眉目間帶着一絲絲虛弱和忍耐的無精打采,那長長纖細的眼睫毛也是無精打采的,都是被病痛折騰的痕跡,卻是依舊自戀自信且開心的。

    瀟然道長給他穿好道袍,發現他朦朧醒來了,照顧着他洗漱用早膳喝藥,發現今天的太陽好,抱着他出來曬太陽。

    “師弟,到時候,害怕了,就哭出來。”太陽光融融,瀟然道長聽到自己如是說。

    “師兄,瀟灑一定哭。”瀟灑表示自己聰明,“會哭的孩子有奶喫”,師父說的話都是至理名言。

    瀟然道長情不自禁地笑,抱着懷裏的孩子迎着太陽掂掂分量,口中誇着:“師兄的師弟最聰明。”

    “瀟灑聰明,師兄不哭哦。”

    “師弟不聰明,師兄也不哭。”

    “……那師兄,瀟灑聰明不聰明?”

    瀟灑迷糊了,師兄很擔心他,他知道。他想要師兄開開心心的,這個時候的十九阿哥瀟灑小道士,對於天花,對於治療,他還是不怕的:秦淮河邊最英俊風流的花花小道士,只怕自己長得不夠英俊風流,不夠花花。

    “師兄不哭,那瀟灑就想聰明就聰明,不想聰明就不聰明?”瀟灑問着,費力地睜開眼睛,看着師兄,等着回答。

    “師兄不哭。師弟想聰明就聰明,不想聰明就不聰明,師弟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瀟然道長聽到自己如是回答。

    果然,小小的孩子沒有聽懂,卻是笑了出來,開心的,輕鬆的。

    “師兄棒棒噠。”瀟灑在師兄的懷裏,腦袋蹭蹭師兄的肩膀,和他小時候每一次一樣。

    瀟然道長笑着,笑容裏難得的放鬆和釋懷。

    瀟然道長堅定自己的想法,只想師弟開開心心的,健健康康的。

    瀟灑用了藥,曬着太陽身上暖洋洋的,不一會兒又睡了過去。藥效和身上的天花毒性衝突,引動他身上的幾股內力亂竄,他的心神沉浸進去,專心給打架的幾股力量拉架。

    他聽師兄的囑咐,時刻在運功,睡覺也運功,一呼一吸都在運功,即使運動這幾股不屬於他的內力,要他經脈暴起,疼的他滿身汗,他還是堅持。

    堅持,堅持,一刻也不停。

    還要保持一定的意識。

    這般的專注力,一般的成年人都沒有,更何況一個小小的貪玩的孩子?

    一屋子的宮人太醫都不忍心看。皇上雙手握拳面容緊繃,孩子身上的疼,比疼在他自己身上還痛,他卻不能露出情緒。

    “……他身上這些內力,平時疼嗎?”皇上的聲音都顫抖。

    “不疼。師弟的經脈異於常人的寬闊堅韌。”

    皇上還是心疼兒子,兒子悶哼一聲,就跟割他的肉一般,心一抽一抽的痛。

    “……這樣用藥物強行催動,和水到渠成的融合,有區別嗎?”

    “有。……整個治療方法都類似拔苗助長,後續需要不斷溫養鍛鍊經脈,大約需要四五年的時間。”

    皇上放了心,四五年不是大事,只要能養回來就成。

    皇上輕輕閉了眼。

    瀟然道長,全神貫注地盯着師弟的反應,時刻準備以防萬一有意外發生,對此沒有多想。

    皇上因爲十九阿哥身上的這些內力,再一次認知到這些世外高人的看重,如果、如果,他兒子沒有找回來,如果他兒子做了中原武林領袖,將來匯同天地會一羣人反清……父子兄弟戰場上見,皇上都不敢去想。

    他沉默地坐在牀邊,看着一屋子的人時刻準備着應對各種情況,目光凝注自己的兒子,脊背挺直,一動不動。

    戶部裏,八貝勒、九阿哥、十三阿哥,哥仨埋頭辦公,下到照顧茶水的小廝,上到滿漢兩部尚書,都盯着他們的動靜。

    這裏有皇上的親信,有太子的親信,有大郡王的親信……還有各家王公貴族,南北兩派漢家大臣的各種關係網,複雜至極。他們都想知道,這三位皇阿哥是做完一個月就走,還是長期呆在戶部,還是做一個吉祥物,還是真要做事?

    四貝勒那樣實打實做事的,眼裏不容沙子的皇子阿哥,就這麼一個就夠他們受得了!他們真心不想再出來一個兩個:最要他們擔心的是,和四貝勒走得近的十三阿哥。九阿哥喜歡銀子,那就一起花銀子就成。

    戶部的人都不着痕跡地觀察三位皇子阿哥的行事。一般人不敢湊上去,滿人尚書穆和倫,喜塔臘氏,滿洲鑲藍旗人,圓圓的臉,圓圓的身子,笑眯眯地進來看一眼前方桌子上的三位皇子阿哥,恭敬謙虛地微微鞠躬行禮,笑着問:

    “午時了,八爺、九爺、十三爺,去休息嗎?”

    八貝勒從小山一樣的案牘中擡頭,身子一動,那脖子就“咔嚓咔嚓”地響。他起身,動動胳膊腿兒,笑着感嘆:“這算賬的活計,是真熬人。坐着一天比跑馬一天還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