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建安踩上地面,踉蹌了一下,很快錯愕發現,自己居然毫髮無損。
震驚之中,馬建安回頭看去,就看到了身旁的顏葳。
顏葳要比他狼狽得多,不但斗笠被甩飛了,頭髮也是一團糟,中途還被牆壁把臉撞紫了一塊,道袍也被刮破了一道口子,此刻正漲紅了臉,捂着胸口不敢動作。
咔嚓,轟!
牆壁崩塌,一個龐大的人影徑直穿過火焰,走了出來。
熱浪騰騰,火光沖天,如雲似霧的蒸汽盪開。
顧傑衣服上帶着星星點點的火焰,走出了巷子。
馬建安看到顧傑伸手在衣服上拂過,五指亮起紅光,火焰瞬間熄滅,身體上沒有留下半點燒傷痕跡。
如此異象,讓他忍不住呆了一下。
顧傑的目光在顏葳臉上劃過,無視了對方羞憤交加的眼神。
他看向馬建安:“馬道長,我給你一個面子。”
馬建安回過神來,臉上露出苦笑。
他知道顧傑的意思——看在你的面子上,剛纔的事到此爲止。
馬建安並不覺得顧傑的態度有什麼過分,對方強到離譜,又如此年輕,的確有不容他人置喙的資本。
“多謝顧兄手下留情。”
他拱手道。
馬建安這句話算得上言真意切。
在他看來,顏葳剛纔的態度的確有些過了,被教訓一下也屬活該。
畢竟不管怎麼說,顧傑都是自己二人的救命恩人,更別提人家還幫忙殺了門中叛逆,對顏葳另有大恩。
哪怕是事出有因,也不該用那種語氣。
不過未免顧傑誤會,他還是爲顏葳解釋了一下:“顧兄,我替我師妹跟你道個歉,剛纔的事你別放在心上。她其實也不是針對你,只是睹物思人,想起了自己,所以纔會控制不住情緒。”
顧傑淡淡道:“這不是理由。”
“是,這的確不是理由,做錯了事,認罰是應該的。我也沒想爲她爭辯。”
馬建安誠懇說道。
末了,他才苦笑一聲:“我只是想告訴你,顏葳並非是個不知恩的薄情寡義之人,她之所以這麼激動,是因爲她的母親......就是這樣死的。”
“她的母親在快臨盆的時候異化,失去神智,到處傷人,被一位路過的異人當場斬殺,燒成了灰燼。”
“那時候,她母親其實有機會被救治,只是路過的異人爲了保護肚子裏的兩個孩子,才用了雷霆手段,殺了她母親,剖腹取嬰......”
顧傑對此未予置評。
他只是隨口問了句:“所以,她後來怎麼對待那位異人的?”
“她認了那位異人當義父,以子女身份,爲其養老送終,還守孝了一年......”
馬建安說到這,表情僵硬了下,略顯尷尬:“不過守孝過後,她把人家的墳給刨了一遍,把屍體挖出來打了一頓......當然最後還是埋回去了。”
“馬建安!”
或許是馬建安聲音太大,顏葳在一旁聽到,一時又氣又怒,臉都紅透了:“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我也不需要你幫我解釋!”
【太孝了,真是兩全其孝啊】
“......”
顧傑一時無語。
他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冷巴巴的女道士,居然還有這種神經病操作。
轉過頭,顧傑看向身後。
不遠處,孫校尉等人正在招呼兵卒搬來不少沙袋,避免火勢太大,難以控制。
旁邊宋泰之的臉色依舊不太好看,但相比之前還是要鎮定不少,此刻正探頭探腦的張望。
顧傑走過去,拱拱手:“宋大人。”
“啊,顧供奉,怎,怎麼了?”
宋泰之有些結巴的回了句,腳下後退了兩步,眼神在顧傑身上來回打量,似乎擔心他身上留有那種怪異血肉。
顧傑也不在意,道:“剛纔那兩名兵卒失去神智,難以施救,被我一起燒了,宋大人不會怪罪我罷?”
“怎麼會,燒得好,燒得好啊。”
宋泰之連聲叫好,巴不得少點麻煩:“顧供奉也是爲了飛龍城的安危,情有可原,我能理解。”
“多謝宋大人。”
顧傑拱拱手,又道:“不過人雖燒了,但這兩人也算是因公殉職,大人可要給足撫卹……若是城中銀錢緊張,顧某願意出一份力。”
此言一出,身後顏葳微微一愣。
馬建安卻是不怎麼意外。
他笑了下,道:“師妹,你看到了嗎?你說他不是好人。我倒是覺得,他能有這份心,便是爲惡,也惡得有分寸。”
顏葳沉默了會,道:“師兄教訓得是,是我莽撞了。”
馬建安搖搖頭:“我不是教訓你,他是惡是善,與我們何關?我是想告訴你,那件事,咱們可以考慮下他。”
顏葳聞言,眸中一時浮現出意動神色。
顧傑並不知道,馬建安二人因爲這一句話,對他的印象多有改觀。
事實上,他這番話也不是說給二人聽的。
他之所以執意要燒了那兩個被異化的兵卒,是因爲聽出馬建安把握不大,擔心其施救不成,給自己帶來麻煩。
但對方到底是爲他處理岑建書的殘骸,才受了牽連,所以人雖然救不了,該有的補償,卻不能少。
此行非是爲了道義,純粹只是想要這麼做罷了。
如果宋泰之捨不得錢,他也不介意出些銀子。
一旁。
宋泰之聽到這話,下意識就要答應,他雖然不缺錢,但也不介意佔點便宜。
不過眼角餘光瞥過,他才發現,身旁聽到顧傑這番話的手下,此刻都齊齊看着自己。
他到嘴的話頓時止住。
好嘛,這要是答應了,還不被戳脊梁骨?
轉念一想,宋泰之覺得,這也是個彰顯自己‘厚待手下’的機會。說不定花兩個錢,就能借此扭轉下屬對自己的輕慢態度。
於是,宋泰之佯裝不喜,改口道:“顧供奉你這說的什麼話!我宋泰之就算再缺錢,也不會缺了兄弟們的安家費!”
“放心,該有的撫卹,我一分不會少他們的!除此之外,我個人再給他們每家補貼一百兩銀子!以作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