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傑淡笑道:“嚴副使放心，我這人，天生膽子就大。”
“哈。”
嚴勝驊嗤笑一聲:“小子，你知道嗎，老子當年也說過類似的話。”
“後來呢？”顧傑問道。
黎顯忠回了句:“後來他嚇哭了。”
“黎顯忠，你別在這胡說八道！”
嚴勝驊臉皮微黑:“我那是哭嗎？我那是震撼！”
顧傑心頭詫異。
什麼事情,能把一個武宗嚇哭？
彷彿是知道他在想什麼，黎顯忠道:“此事說來話長。不如這樣，顧幫主且先隨我們一道去趟城主府，相關消息，咱們路上慢慢說。如何？”
顧傑想了下，問道:“此行有危險嗎？”
黎顯忠聞言微愣，搖搖頭:“當然沒有，城主只是想問你些事……另外，傅彥和通敵之事確鑿，城主有意重罰傅家以儆效尤。你見了城主，興許能替他求求情。”
顧傑的眼神從筆記本上收回，嘴裏道:“這也是城主的意思麼？”
“這只是我的建議。”
黎顯忠臉上略顯不喜:“城主還不至於拿傅家來威脅你。”
顧傑不置可否。
他招來趙銳:“讓其他人先回幫中等我。你砍了人，得跟我一起去見城主。”
趙銳聞言，沒問什麼，只是有些緊張的點了點頭:“遵命。”
顧傑見狀，淡淡道:“放心，我不死，你就不會死。”
趙銳神色頓松:“謝幫主！”
顧傑擺擺手:“這種事,不必謝我。你是替我做事，惹了麻煩,合該我來平。”
趙銳沒有說話,眼神卻略顯激動,心裏大有一種士爲知己者死的情緒。
江湖上說是義氣當頭，可真能講義氣的老大卻沒幾個。
混江湖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顧傑這樣，願意替手下擋災的幫主。
很快，趙銳便安排妥當，讓趙春雷帶武師們回幫修整。
傅家那邊追回受驚的馬匹，挑了兩輛還算完好的馬車換上，便請顧傑、黎顯忠、嚴勝驊、傅彥和等人登車，前往城主府，面見宋懷雲。
至於傅清清和陳管家，則被顧傑做主放走了。
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左右只是個女人，無關緊要，就讓她送陳管家去就醫罷。
黎顯忠知道，顧傑是想放人回去給傅家報信。但他不想因爲這些細枝末節和顧傑起衝突，也就裝作不知道顧傑打算的樣子，聽之任之了。
反正他手裏有傅彥和,也不擔心傅家會跑。
很快，隊伍啓程。
黎顯忠讓嚴勝驊帶着傅彥和、趙銳二人上了後面一輛車，自己則同顧傑說起了慧目和尚的事情。
“事情要從飛龍寺說起。”
“飛龍寺乃上古寺廟,自千年前便立寺於城外黑山之中，直到十八年前纔在飛龍城建立了一處分殿。”
“傳說之所以選在這麼偏僻的地方建寺，就是爲了鎮壓其寺廟中那口金色大鐘。此物爲天外之物，重逾萬萬斤，堪比一座小山，兼有種種詭異莫測之能。”
“具體到底怎麼個詭異法，我不太瞭解。不過我聽說，前任住持曾留下遺言，稱:鐘響，則百魔現。鍾碎，則天地崩。”
“後來，慧目和尚橫空出世，十五歲覺醒前世宿慧，無師自通飛龍寺諸般祕法，又以天縱之才，煉化了飛龍寺大日金鐘，成就了飛龍寺百代住持都難以企及的偉業。”
“那時候剛好是天下初亂，異常遍地滋生，飛龍城內猶如百鬼過境，普通人每日死傷數千，有時候前一刻你看到一個活人，眨眼間這人就憑空消失，死得連屍骨都找不到。”
“當時的城主王明翰爲了救這滿城黎民百姓，咬牙找人聯繫了聖教中人，與其做了交易，以五十名死囚性命，請來八位護法拔除異常。”
“不料這些人在城外答應得好好的，入城後卻突然變卦，不但不動手解決異常，反而趁亂大肆擄掠平民，充作人祭，修煉邪法。”
“城主王明翰得知此事，勃然大怒，當場率親兵及麾下大將，與那八名護法鏖戰整整三日，最終將之盡數誅殺。而他自己，也因此殞命。”
“正是因爲這件事，奉天教、神囷教等教派，才被飛龍城列爲了妖人。”
黎顯忠的語氣很平靜，彷彿是在講一段遙遠到已經快要記不清的往事。
但顧傑聽着這隻言片語，依舊能想象當年的飛龍城有多麼詭異可怕。
千這個單位不大，還不到五位數，或許在沒有見過這麼多屍體的普通人聽來，會有一種‘也不算太多’的想法。
但顧傑見過這麼多死人。
不僅見過，他還知道把這麼多屍體堆在一起，足以壘成屍山骨海，淋上油甚至能燒幾天幾夜！
這，還僅僅只是一天死亡的人數。
能造成這麼大的傷亡，城中異常的數量，怕是已經到了除之不盡的地步。
饒是顧傑早已習慣於剋制自己的情緒，此刻心裏依舊爲黎顯忠所描繪的恐怖情形，而膽寒。
他忍不住想。
——身處在這樣的鬼蜮，當年那些數十萬平民，有幾人活了下來？
那些僥倖活下來的人，又該是何等惶恐，何等的無助？
到後來，妖人進城，城主戰死……
那時候，普通的平民百姓……怕是已經絕望了。
黎顯忠見顧傑有些走神，淡淡道:“你是不是在想，王明翰枉爲城主？”
顧傑看了他一眼，搖搖頭:“沒有。”
顧傑不想站在後人得角度，去置評前城主王明翰的決策錯誤與否。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再英明的人物，都有失誤的時候。
犯錯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只要能做到不逃避，積極去解決問題，彌補錯誤，就是一個合格的上位者。
王明翰身爲一城之主，能以性命去彌補自己的錯誤，對得起他享受的榮華富貴。
“後來呢？”
顧傑開口岔開了話題:“黎副使繼續說罷。相較於這些往事，我更關心慧目此人。”
“我馬上就要說到他了。”
黎顯忠緩緩道:“王明翰生前無兒無女，他死後大家甚至找不到繼承城主之人，加上異常之事愈演愈烈，飛龍城一時間人心惶惶，眼看便要分崩離析。”
“就在這時，飛龍城五代世家、宋家長子宋懷雲，出城請來了慧目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