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王拓的逼問,顧傑緩緩搖頭:“王道長,我只是個普通人。我除了記得自己被惶霧遮蔽、還有王道長挺身相助以外,餘下的記憶都恍惚模糊,記不清了。”
王拓眉頭微皺。
惶霧會產生真假難辨的幻覺,這是惶級異常特有的能力,普通人身處其中,的確有可能因爲分不清現實和幻覺,導致記憶上出現問題。
這個理由非常合理,讓王拓挑不出毛病。
他只得換了個問題:“他爲什麼要救你?當時發生了什麼?”
顧傑想了下,道:“當時我遇到了一些神囷教的妖人,其中有一個攜帶歡喜蟲的女子,此人意圖引誘我,被我當場殺死。後來在焚燒此人時,莫名其妙出現了一隻異常,緊接着,王道長就出現了。”
“我不知道王道長爲什麼要救我,想來......許是因爲王道長之前與我有一面之緣,隨手而爲之罷。”
“......歡喜蟲。”
王拓唸叨了一聲,眉頭皺得愈發高了。
在他的記憶中,‘甲戊’分身,也即是死亡的這個分身,的確非常關注歡喜蟲的相關消息。
在半月前的一次記憶連接中,他甚至還發現其與神囷教高層有過接觸,商討交換歡喜蟲的條件。
王拓雖然被分身屏蔽了記憶,卻能感覺到分身的情緒波動,在提及歡喜蟲時,分身那種壓抑的激動,簡直快要溢出來。
這是很不正常的情況。
也正是因此,王拓纔會操控這具分身,不遠千里前來調查。
只可惜還沒來得及找出答案,分身就化爲了灰燼。
……歡喜蟲到底有什麼奧祕,能讓甲戊如此激動?
王拓暗忖片刻,擡起頭來問顧傑:“那個妖人女子體內的歡喜蟲,現在在何處?”
“這個不知。”
顧傑臉色不變,道。
王拓看了顧傑一眼,突然伸手朝他肩頭一抓。
顧傑瞬間繃緊身軀,左手電射而出,殷紅的內氣自體表浮現,猶如烈焰般滾蕩騰起。
啪嗒。
他後發先至,攔住了王拓的手。
王拓微微眯眼。
他看了看手臂,又看看顧傑:“你很緊張?”
顧傑淡淡道:“王道長乃城主親封的飛龍城異人魁首,顧某豈敢輕視。”
王拓笑了笑。
他收回手,意味深長道:“顧修之,你的實力當真是突飛猛進。短短半個月便從武師三段一躍至半步武宗......如果換成甲戊,恐怕拿不下你啊。”
顧傑身上的內氣平息下去:“王道長過譽了。凡異之別,豈是武功能夠彌補?我的實力再強,也不可能是您一合之敵。”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王拓微微挑眉,復又露出淡笑:“那麼.......就讓我看看你有沒有撒謊罷。”
話音落下。
王拓轉腕攤掌。
顧傑看到他手中密密麻麻的黑色小珠滴溜溜一轉,紅光一閃而逝。
下一刻,一縷紅黑相間的煙霧便緩緩縈繞而生。
“這是你接觸異蟲後留下的氣味。這種程度的痕跡,必須要多次近距離接觸才能造成。”.七
王拓的聲音響起:“顧幫主,你說謊了啊。”
說道最後,他的語氣中明顯泛出一絲冷厲。
顧傑臉色依舊平靜,聞言淡淡道:“道長若是想爲難顧某,大可以直說,何必用這種屈打成招的手段?”
王拓擡起頭來,目光銳利如刀:“你還不承認?”
“無中生有的事情,顧某豈能承認?”
“無中生有?如果你沒有近距離接觸歡喜蟲,身上爲何會有這麼濃烈的異蟲氣味?”
王拓臉上浮現出冷笑:“說不上來了?”
顧傑看了他一眼:“翠玉蟲算異蟲嗎?”
王拓一愣。
顧傑道:“近些日,我接連兩次服用了兩隻翠玉蟲。如果這種氣味是異蟲留下的,或許與其有關。”
谷雷</span>王拓眉頭大皺:“......你吃了兩隻翠玉蟲,居然沒被撐死?”
“當時正值我力修法練皮瓶頸,精血消耗比較大。”
顧傑隨便扯了個理由。
王拓聞言,半信半疑。
他不太相信世上會有消耗如此巨大的功法,但天下功法多如牛毛,他也不敢肯定一定就沒有。
“即便如此......”
王拓正要再問,結果話剛出口就頓住。
像是心有所感般,他猛地擡起頭,看向飛龍城外。
顧傑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一片陰雲密佈的天空。
“道長,怎麼了?”
顧傑出言問道。
“......沒什麼。”
王拓收回視線,隨口搪塞了一句,臉色陰沉,眼角顫動,像是極力忍耐着心中的怒火。
“我死在什麼地方?”
他突然沉聲發問:“具體位置。”
顧傑想了下:“出城向七裏莊方向,大約六裏地。”
王拓點點頭,轉身就走。
他腳下生風,步伐急促,眨眼便衝出內院,一副火急火燎的樣子。
顧傑看着他消失在城主府門口,等了會,纔開口問道:“他剛纔看到你了?”
【就他?爺給他兩巴掌他都不知道是誰打的!】
【別整天胡思亂想,這世上能清楚看到我的不超過五個人,能發現我的也不多】
【他剛纔,是感覺到了那老道士的氣息】
筆記本回答道,語氣很是不屑。
顧傑鬆了口氣。
“那他這是?”
【還能是什麼,萬年老二想出頭,老大當然坐不住咯】
筆記本的語氣變得揶揄,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顧傑眉頭一挑:“他的分身造反了?”
【準確的說,是又造反了】
【這個蠢貨一口氣把自己的身體分裂成了三十七塊,藉此煉製了三十六個分身,妄圖以此來剝離惶界對他的侵蝕】
【爲了騙過惶界感知,他讓每個分身都繼承了本體四十分之一的實力,同時分享本體的思維記憶能力,這個方法確有效減緩了侵蝕速度,但代價就是經常都會有分身造他的反】
【你想啊,當你突然知道,你身爲人的意義,就是給別人當分身,你造不造反?】
顧傑沉默不語,心中卻猶有驚濤駭浪。
四十分之一......
他沒有想到,自己艱難戰勝的敵人,居然只是一具實力僅有四十分之一的分身!
可想而知,完整的王拓,有多恐怖!
難怪宋懷雲會封其爲異人魁首!
難怪強如慧目和尚,對此都毫無異議!
這一刻,顧傑突然理解了黎顯忠表現出來的頹唐。
真身大如佛陀的慧目。
將自己分裂成三十七份的,每個分身都無比強悍的王拓。
面對這樣詭異恐怖的異人,哪怕強如武宗,又和塵埃有什麼區別呢?
“真是,讓人顫慄的絕望......”
顧傑喃喃自語。
他擡起頭,看着枯葉隨風落下,被行過的守衛踏碎,化爲齏粉,消失得無聲無息,默默攥緊了拳頭。
“還要更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