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初至，天氣漸寒，即便是大中午，出門也略覺寒冷。
顧傑騎馬而行,發現城裏流民的數量少了很多。沿途也沒有看到什麼屍體，不少衙役正帶着挑夫潑水清掃路面，洗刷污垢，一副大掃除的架勢。
……宋應武這是在想什麼？眼看大戰將起，他還有功夫抓城市衛生？
顧傑心頭疑惑，遂招呼了趙銳一聲:“去,問問是怎麼回事。”
“是。”
趙銳領命應下，打馬過去叫住了一名衙役問話。
顧傑遠遠看到，那衙役一開始臉色不耐，頻頻揮手驅趕趙銳不說，還作勢要抽刀威脅。
趙銳絲毫不懼，當場翻身下馬，一把抓住此人，將其腦袋擰過來看向自己這邊。
只一眼，衙役登時臉色大變，慌忙點頭哈腰賠笑，對着趙銳說起話來。
沒一會，趙銳去而復返。
“幫主，那廝說是城主安排他們清掃北門街道，好像是爲了迎接什麼建鄴城來的大人物。”
“……建鄴城。”
顧傑眼神微眯。
他腦子裏第一反應就是朱家。
在前身的記憶中，朱家乃是建鄴城三大世家之一，其勢力盤根錯節，樹大根深,一度壟斷了建鄴城糧鹽交易，號稱建鄴城的‘坐地龍王’。
這樣的家族，顯然是符合大人物這個稱謂的。
再算算時間，從朱家婚嫁隊伍返程至今,已近兩月，若是快馬加鞭，剛好足夠往返。
莫非，真是朱瑩瑩家裏的人來了？
顧傑並不覺得朱家能拿自己怎麼樣。山高路遠，朱家就算再厲害也鞭長莫及，來不了多少人馬。
以他如今的實力和地位，即便朱家想要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屈打成招’，他也能從容化解。
但提前瞭解情況還是有必要的，弄清對方來了哪些人，什麼實力，有助於他及早應對。
心念轉動，顧傑對趙銳道:“你回頭找幾個人，盯着四處城門，務必要弄清來飛龍城的人是誰。”
“是。”
趙銳應下。
顧傑揮揮手，示意衆人繼續前行。
一路走過百米距離，眼看便要走過城南。
突然，大風驟起。
寒風自城外而來，衆人頭頂掠過，裹挾枯葉在風中飛騰,好似蹁躚蝴蝶。
不,那就是蝴蝶。
顧傑定睛看去，發現自衆人頭頂飛過的，居然是大片枯葉蝶。
每一隻蝴蝶的模樣都不盡相同，但顏色卻出奇一致，都是徹底的深黑色，彷彿掉入墨缸的枯葉。
“大冬天怎麼有這麼多花賊（蝴蝶）？”
趙銳也看清了這些蝴蝶，一時有些茫然。
沒等他想明白，突然聽到身旁傳來噗通一聲悶響。
趙銳連忙回頭，就看到身後的一名幫衆突然倒地，不省人事。
噗通！
噗通！
噗通！
緊接着，數十名玉樓幫幫衆相繼倒地，摔了個七仰八叉。
趙銳臉色瞬變：“幫主小心！這些蝴蝶有......”
噗通。
趙銳話未說完，突覺天旋地轉，自己也從馬背上倒了下去。
馬匹嗚咽一聲，緊隨其後摔倒在地。
顧傑提腰一躍，落下馬背。
他身上升騰起微弱紅光，內氣自周身竅穴涌出，將他整個人完全包裹。
顧傑微微側頭，驚人的目力讓他看見了常人很難看到的一幕。
——隨着蝴蝶飛過，一些微不可查的熒光粉末飄灑而下，彷彿鹽粒撒落。
鱗粉麼。
顧傑收回視線，伸出二指探了下趙銳的脈搏。
脈象平緩，不見異動，似乎只是睡着了。
一聲輕笑突然自身後響起。
“放心罷，區區螻蟻，沒有死在我手上的資格。”
顧傑轉頭看去。
長街上，空曠寂寥，不見一人。
沒錯，不見一人。
顧傑明明感覺到聲音是自身後傳來，可視線中卻空無一物。
笑聲再次自身後響起。
“顧幫主，你可真是讓妾身好等啊。你好歹也是個副幫主，怎麼就不喜出門呢？”
嗖！
顧傑猛地轉過頭。
幾乎是笑聲出現的瞬間，他便轉過了身體，前後耽擱不超過半秒。
可即便如此，他依舊沒能看到一絲人影。
......隱身？還是速度太快？
顧傑眼神微沉。
“呵呵，顧幫主看來是找不到妾身呢。”
人聲再度浮現，這一次卻是自四面八方而來。
“連看到我的能力本事都沒有，我真不知道，公子爲什麼會覺得你不好對付。”
清脆的人聲帶着一絲嘲弄，越來越近。
顧傑雙手垂落，嘴裏問道：“你是玉珠公子的侍女？”
“你猜？”
銀鈴般的輕笑響起，揶揄之態毫不掩飾。
顧傑也不動怒，只是道：“你將這麼多人迷昏，獨留我一人，卻到現在都不動手，不會只是想躲在一邊和我說話罷？如此盛情，真是讓我受之難安啊。”
“......”
女子似乎被這句話噎得不輕，呼吸明顯一頓。
很快，她慍怒的聲音響起：“牙尖嘴利的小子，希望你待會你被我打斷四肢後，還能說得出這句話來。”
嗖嗖嗖！
女子話音未落，一陣銳器劃破空氣的飛射聲突然炸響。
顧傑早就留神注意着周圍，聽到聲音立刻擰身一躍，瞬間後撤半米。
叮叮叮！
磚石炸裂飛濺，伴隨着一連串撞擊聲，地面瞬間炸開數個大洞。
顧傑側目瞥了一眼，發現那裂石開地的暗器，居然是一根根......尾針！
黑色的尾針長過手指，通體呈圓錐狀，看起來頗似蜜蜂用來蜇人的部位，只是形狀上大了數倍。
嗖嗖嗖！
又是一連串的破空之音響起。
密密麻麻的尾針撲面而來，數量遠超之前，幾乎將顧傑整個人完全籠罩。
“這次你怎麼躲？”
女子的尖銳笑聲響起。
顧傑臉色不變，左右雙臂弓提而起，轉腕出掌拍空！
內氣自他掌中涌出，卻未凝成形體，反倒是化爲無數股熱浪，鋪散開來。
這一招是他在和路雲山交戰中偷學到的。
這種收束內氣形成氣浪的手法，在路雲山手中駕輕就熟，顧傑雖然做不到他那般精細到‘化氣爲針’的極致控制，卻能模仿其行氣路徑，以此來阻擋暗器。
呼！
空氣受熱攀升，在內氣的助力下撞上尾針，瞬間將密密麻麻的尾針撞得四散亂飛，叮叮噹噹落了一地。
女子彷彿被人捏住了脖子，得意的笑聲戛然而止。
顧傑放下手，臉上雲淡風輕。
“接下來，換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