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突然出現的人影，祝定和尚最先驚呼出聲。
人影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微微點頭：“大師，別來無恙。”
此人正是顧傑。
在筆記本畫出門扉後，顧傑便一腳踹開門走了出來。只是金鐘內外似乎時間流速並不一致，他感覺自己在裏面呆了至少一個時辰,但看日頭，似乎只過了幾刻種。
顧傑環視周遭，目光劃過大殿之中的諸般佛家景象，又掃眼了下慧目等人，有些驚訝。
“這裏莫非就是飛龍寺？”
“幫主猜得不錯，這裏就是飛龍寺。”
趙銳在旁邊道。
他臉帶驚喜,快步走到顧傑面前：“幫主，你沒事吧？”
“我無事。”
顧傑搖搖頭：“你怎麼在這？”
趙銳連忙簡短說了下事情經過。
他沒有濃墨重彩渲染遭遇的麻煩事爲自己邀功，只是提及爲入寺求救,出刀逼迫了知客僧，請顧傑諒解。
顧傑聽罷，臉上雖然沒表現出來什麼，心裏還是對趙銳忠心耿耿的行爲很滿意的。
哪怕這種行爲本身並未給他帶來什麼助力，但趙銳能有這份護主之心，已經非常難得。
“做得不錯，等此間事了，我有重賞。”
顧傑拍了拍趙銳的肩膀，道。
趙銳嘿嘿笑了下，也沒推辭，只是拱手道：“多謝幫主。”
這時，旁邊的祝覺和尚見二人說完話，終於是忍不住心中的驚疑,出言道：“顧施主，你適才可是從大日金鐘內出來的？”
顧傑聞聲回頭，打量了他一眼：“大師是......”
知道顧傑身份的祝覺不敢託大,雙掌合十一禮,道：“老衲祝覺，爲飛龍寺監院......這位乃我師兄祝空，師弟祝明。”
顧傑拱拱手：“玉樓幫顧傑顧修之，見過諸位大師......大師所言不錯，我正是從金鐘之內出來的。”
“你是怎麼做到的？”
祝空在旁邊接話。
他眼中帶着濃濃的疑惑，老臉上皺起一片褶子：“大日金鐘乃絕世鎮魔寶具，無數滔天大魔被困其中都沒有半點反抗之力，只能沉淪無光之界，受千年至暗困苦。你一個武師......是怎麼做到來去自如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進去的。”
顧傑搖搖頭，說了下來龍去脈，提及自己進入酒肆後，就莫名其妙來到了大日金鐘之內。
“至於我爲什麼能出來......此事涉及一段大因果，恕在下不能告知。”
顧傑道。
三僧聞言，臉色各異。
“酒肆......莫非是倀魔脫困了？”
祝覺想到這臉色微變，他回頭看了眼慧目，才發現自己這位住持師兄已然恢復神智，睜開了眼睛。
“阿彌陀佛。”
慧目雙手合十，唸了聲佛號，將衆人的目光吸引過來。
他頭頂那顆碩大的天眼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不見，此刻頭皮合攏，戒疤完好無損,看不出任何異象。
相較於往日的和善老僧形象，此時慧目的臉色明顯有些不太好看。
他沉聲開口：“祝覺，你等且先去殿外歇息片刻，老衲有要事需得和顧施主單獨談談。”
“......謹遵主持法旨。”
衆僧告退離開。
趙銳看向顧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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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傑揮揮手：“你去把其他人領過來，在外面等我。”
趙銳這才應了一聲，轉身出門。
“施主請坐。”
慧目伸手示意顧傑坐到自己面前的蒲團上來。
顧傑點點頭，盤腿坐下。
沉默片刻，慧目嘆息道：“顧施主，老衲掌管金鐘十八年，到如今還是頭一次六識失控，天眼自開......你，知道這代表着什麼嗎？”
顧傑臉色平靜：“大師的意思是？”
“金鐘，有自己的意識。”
“它剛剛不惜暫時壓制我的六識，放開禁錮，冒着讓部分妖魔脫困的危險，也要放你出來，足以證明它對你的看重。”
“這代表在它眼中，你遠比那八百一十隻妖魔都要重要。”
慧目看着顧傑：“我很好奇，到底是爲什麼，讓它產生了這種想法。顧施主，你能解答老衲的疑惑嗎？”
顧傑搖搖頭：“我不過是一介武夫，連大師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又如何得知？”
慧目不語，只是盯着顧傑。
他眼中神光燁燁，像是要看透人心。
顧傑表情不變，淡淡與之對視。
良久，慧目雙眼微闔，念響佛號。
“罷了，或許，只是老衲多想了。”
顧傑沒有接話。
慧目頓了下，轉而問道：“你爲什麼要殺了倀魔？”
“大師說的，可是一個裝成佛陀的怪物？”
顧傑問了句，見慧目微微頷首，道：“它逼我交出人性，我和它商量了下，沒談妥，就動手了。對了，我正想問大師，它嘴裏所說的人性，到底是什麼？”
慧目聞言，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堪回首的往事，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神色，突然沉默下去。
好一會，他才道：“人性就是人的七情六慾，妖魔以情緒爲食糧，爲欲所生，爲情所長，人性對於他們來說，就像米麪果蔬於你我，是賴以存續的東西。”
“這樣麼......”
顧傑眼有思忖。
慧目看着他，道：“很少有人能在倀魔的誘惑下保持理智，畢竟七情六慾對於人來說並非必不可少的東西，而倀魔開出的條件又太過誘人。”
“很多人都願意用怒、哀、懼等負面情緒，去換取傲視天下的力量......說實話，你能拒絕這份誘惑，很讓我意外。”
顧傑道：“我只是不喜歡被別人賦予的力量。這樣的東西來得太容易，失去的時候也一樣容易。所以我選擇了更好的方法。”
“你所謂的好辦法，就是殺了他泄憤麼？”
慧目並不知道筆記本的存在，更不知道筆記本能夠吸收妖魔的能量，化爲己用。
他誤會了顧傑的意思。臉露無奈，道：“倀魔長存於金鐘，早已與金鐘融爲一體，你剛纔殺了它，險些讓我心神失守，放出惡念來。”
“這和我無關。大師要怪，就怪那妖魔罷。”
顧傑淡淡道：“它要殺我，我自然不可能乖乖等死。由此造成的結果，非我本意。”
慧目一時無語。
他並不是打算追究顧傑給他造成的困擾，他只是想提一嘴這件事，讓顧傑心頭多少有些愧疚，方便他接下來的懇求。
只可惜顧傑根本不上套，連消帶打就把自己的責任撇得乾乾淨淨。
慧目心念轉動，正想換個由頭，冷不丁突然聽到寺外傳來一陣怒喝。
“顧修之！你以爲你躲到飛龍寺我就拿你沒辦法了麼？！！給我出來！”
“你敢殺我侍女，今日我必將你千刀萬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