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聊天界面那幾張豎中指的表情包異常顯眼,但他還是在第二天清晨勉強同意了他的請求。
之後的幾天,喬星衍在拍戲的途中拿到了雁導的劇本,怕影響當下拍攝,他特意忍住不翻。
單元劇劇情節奏快,幾分鐘就能讓人物展現出層次感,直到殺青那天,喬星衍還有點沉浸戲中,不太能齣戲。
學習時代的記憶因爲這次拍攝而愈發清晰,其實在拍戲的過程中,喬星衍的腦海裏一直浮現出柏行川的臉,像是中邪了一樣。
結合那些零碎的言語,他不禁想,柏行川當年也是這樣受欺負的嗎?
但他哪裏是受欺負的臉,冷暴力別人倒是一絕。
喬星衍的高中時代可謂是流星劃過夜空,飛逝的光芒明示着他的到來,黑暗中的軌跡又在暗示着他曾經的光彩。
而他爸似乎也習慣了每日耳邊的唸叨,魔咒一般纏着他,把他那點浪漫主義的色彩攪得一團黑。
臨走前他爸像是換了個人,老生常談道:“好好學習,娛樂活動先停一停,別惹你媽生氣。”
喬星衍憤怒至極,他想質問他:之前是誰說的勞逸結合,讓他一直堅持做自己的又是誰?
自從他爸搬出去住的那一天開始,喬星衍就知道,高中就是和分數互毆的折磨,和他媽在一起,日子不會好過。
如他所想,他的生活每天兩點一線,作業堆積如山,連週末都沒辦法喘口氣。
絞盡腦汁弄出點娛樂活動也被他媽扼殺在搖籃,不光他自己,別人家同樣如此,起碼他認識的都是被關在籠子的鳥。
但柏行川不太一樣。
他像是領頭鳥,沒有籠子的束縛也不會自說自話地飛走。
他對什麼都平靜,毫無波瀾的眼底彷彿覆了層冰的清水潭,冰層堅硬,阻隔着外界種種,隱約可見水潭裏的游魚,用盡各種辦法卻無法捕捉。
可能是看柏行川能給他輔導,每次喬星衍說去柏行川家補習,他媽都欣然同意。
柏行川的家很大,每次喬星衍走到別墅區的時候都會迷路,綠色的樹叢和褐色的石磚是他的視覺噩夢。
導致每次柏行川都板着臉來接他,但又不會多說什麼。
柏行川又好說話又不會折磨人,對他的要求很低,數學能及格就行。
喬星衍那陣子是學習心最強的時候,現在想想,他都不知道動力從何而來。
去找柏行川補習,喬星衍無疑是開心的。
他終於能飛出牢籠,就算只有幾個小時,補完習再看電影打遊戲,把能幹的都幹一遍,也足夠他回味一整個星期。
柏行川家裏一直沒什麼人,所以他們一直在客廳,喬星衍沒進過柏行川的私人空間,直到有一次柏行川他爸突然回家。
大門敞開的那一剎那,柏行川頸部線條同時繃緊,他咬着牙,肌肉收縮,彷彿如臨大敵。
喬星衍當時還不知好歹地衝柏行川他爸打招呼:“叔叔好。”
他爸沒說什麼,只是皺着眉看他,滿臉嫌棄,生硬地回了他一句,“你好,我認爲你應該回去了。”
氣氛微妙至極,柏行川在他耳邊低聲道:“我送你出去。”
那也是他最後一次去柏行川的家。
回休息室的途中,走廊旁邊擺滿了花籃,每個都插着一張精緻的賀卡。
應該是別家的粉絲知道殺青送的,喬星衍的門口空無一物,突兀的冷清。
喬星衍不以爲然,走進休息室,換衣服準備回家。
電影拍攝並沒有完全結束,他們這個單元劇結束後,還有一個單元接棒,中途殺青並不會激起太大水花。
小方有點過意不去地撇撇嘴:“早知道我也去買花了,哥你知道嗎,有的花都是他們自己買的。”
喬星衍當然明白其中的小心思,不過他並不在意,“那有什麼?說明我們真實。”
冷清在各種領域都不是個好詞,尤其娛樂圈,丟面子都是次要的,主要是不受歡迎、沒人喜歡。
喜歡喬星衍的人很多,但粉絲粘性不高,基本都是貪圖他的顏值,像對待洋娃娃一樣,隨着歲月遞增,並不能一直對他保持當初的熱情。
喬星衍換好衣服後,又去找瞿正道別。
瞿正那邊正聊得熱火朝天,見他來了,便把他推進人羣中,好一頓介紹。
“這我師弟,什麼都能演,專業性夠強,各位今後多照顧照顧。”
喬星衍順勢開玩笑,“各位老闆好。”
導演休息室的門一直是開着的,從“老闆們”的視角向外看,剛好看到行色匆匆、捧着花束的工作人員們。
可能捧花大隊人數壯觀,有人歪着身子向外看,“這是誰的粉絲,真能送,我看都走過去好幾排列了。”
“送的好像是……鬱金香?”
喬星衍渾身一激靈,轉身向後看去,隊列還在,白色包裝紙裏的鬱金香若隱若現。
他有些發愣,直到小方的身影使鬱金香徹底消失在視野中。
“哥,你,你來一下。”
喬星衍這纔回過神,和瞿正道別後,匆忙趕回休息室。
門口圍了一圈人,小聲議論。
小方說:“哥,應該還是之前那個無名,套路都不變的。”
所謂的套路,就是用粉色鬱金香擺成一個星星的形狀,中間躺着一張空白的賀卡。
喬星衍走上前,拿起那張白色卡片,正反看了一圈也沒看出什麼新鮮東西。
這個套路已經持續很多年了,從喬星衍正式成爲演員那天起,每次殺青,不論劇種,不論戲份多少,他都會收到這樣難以讓人拒絕的儀式感。
他暫時稱其爲“無名”。大海撈針一樣,他找不到是誰送的,只好每次都拍照發上微博,好一頓感謝——
“感謝無名寶,愛你!”
照片上他坐在地上,背朝鬱金香花羣,仰頭看着鏡頭笑,紅脣白齒,活力十足讓人心頭一顫。
鮮花襯人,更襯精緻長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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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元旦,小區限制嚴謹,外來車不太好進。
柏行川一早就給他發了消息,說是晚上會晚點到他家。
喬星衍嘴上說着麻煩,身體還是很誠實地下樓去接他。
他實在想不通,他們的關係什麼時候變成上門授課,關鍵還是柏行川提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