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懷瑾第一次見到林子瑜是在醫院，並不是學校。
初三的那年暑假，不光張懷瑾的奶奶呆在醫院，林子瑜也呆在醫院。
張懷瑾記得第一次見到林子瑜的時候是在醫院，那時的林子瑜毫無生氣，一雙明亮的杏眼被紗布蒙着，臉色慘白，嘴脣毫無血色。
那時的他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病牀上，感覺就像是一個沒有生氣的破布娃娃。
張懷瑾經常會看到林子瑜一個人坐在牀上發呆，有的時候他的姥姥姥爺就站在他的旁邊，林子瑜也十分安靜，好像旁邊沒有人一樣。
記得那天天氣十分悶熱，彷彿下一秒就會有傾盆大雨。
他的姥姥顫顫巍巍的推開門後，坐到林子瑜的旁邊。
“小瑜，喫不喫蘋果？”
可以看出她的姥姥臉色也不是很好，彷彿自家的外孫子得了絕症。
“姥姥，你來了，我不喫，你別拿了。”
當時的林子瑜好像是被他姥姥的聲音給驚到了，彷彿並沒有聽見有一個老婦人打開了病房門，走到了他的病牀旁。
“小瑾，你怎麼來了。”林子瑜的姥姥看見自家鄰居的孫子站在這兒也很是奇怪。
“我奶奶就住在隔壁，她讓我來看看你們。”張懷瑾緊跟着徐姥姥進來的，可很明顯，林子瑜的姥姥也心不在焉，並沒有發現張懷瑾。
“你奶奶怎麼了沒事吧，你奶奶上午去醫院後，我下午本來打算去看她的，哎，沒成想下午自家外孫子住院了，所以就把你奶奶忘了。”
徐姥姥也是很無奈，自己鄰居剛進完醫院，自己外孫子就又進醫院了。
“我奶奶沒啥事，就是年紀大了，再一着急上火，就進醫院了。”
張懷瑾自知自家老太太身體硬朗，這次可能是真的被自己氣急眼了。
“也好，你說你父母也不在家，就你一個人照顧你奶奶，我們在這兒也能照顧照顧你。”
張懷瑾的父母在他小的時候就離婚了，母親不要他，他只能跟着父親過，可在他小學的時候，父親也離開了，把他留給張懷瑾的奶奶，兩個祖孫相依爲命。
“他沒事吧？”張懷瑾指了指林子瑜。
林子瑜在張懷瑾進來之前就已經睡過去了。
“沒事，就是壓力大加上受刺激得了暴盲症，很快就會好的。”
雖然這麼說，可張懷瑾看徐姥姥眼圈已經紅了，這幾句話也是越說越哽咽，最後基本就說不出聲了。
張懷瑾識趣地沒有再問，只是默默地陪徐姥姥在病房裏坐了一會兒。
張懷瑾躺在學校的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如果說那是的林子瑜是個破布娃娃，那現在的林子瑜就是一個不知道什麼性格的小貓，雖然懶卻很張揚，很活潑，也很可愛。
當時的張懷瑾對當時的林子瑜只有一個想法，很乖，很好看，但同時也很沒有生氣，讓人感覺死氣沉沉。
但現在的林子瑜確實是讓自己心動的，不再是死氣沉沉，而是有生機的，不再讓人想到那沉悶的天氣。
雖說兩家在醫院裏相互照應着，但其實自己好像並沒有見過林子瑜幾面，林子瑜的那個病房裏一直是靜悄悄的。
徐姥姥說林子瑜想要一個人呆一會，醫生也說最好不要刺激到林子瑜，所以張懷瑾只跟林子瑜說過爲數不多的幾句話，可顯然林子瑜好像對自己毫無印象。
他還記得自己嗎？他到底知不知道奶奶爲什麼被自己氣進醫院嗎？
“我喜歡你，張同學，你，你能考慮一下我嗎？”
這個女生彷彿是鼓起很大的勇氣纔來堵張懷瑾的，聲音顫顫巍巍，臉色通紅，好像只要張懷瑾不接受下一秒馬上就能哭出來一樣。
“不好意思，我不喜歡你。”這是張懷瑾的通用答案，不留任何一絲情面，直接拒絕。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這個女生好像很不服氣，眼眶通紅，眼裏的淚水彷彿下一秒就要掉下來一樣，這時旁邊出來了幾個她的小姐妹，拉着他，生怕這個女生忍不住衝上來質問他。
張懷瑾不知拒絕了多少的女生，但要問他喜歡什麼樣的，張懷瑾好像並沒有什麼準確的答案，甚至是毫無頭緒，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沒事，說不定他喜歡男的。”
張懷瑾突然聽到了這個女生的小姐妹對她的安慰。
喜歡男的？自己會喜歡什麼樣的男的？自己喜歡男的？
張懷瑾慌張了，自己是同性戀？
張懷瑾一直以來對女生提不起興趣，各種風格的女生幾乎都來跟他表白過，可自己絲毫沒有任何的感覺。他彎了？
張懷瑾沒有一次這麼茫然過，他一直認爲所有的事情應該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張懷瑾一個自律能力極強的人，不過不如說他是一個控制慾極強的人，對自己所有的東西必須要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張懷瑾慌張的逃離了現場，那個女生看張懷瑾毫不留情的走了，也就知道自己不可能了。
夜晚的天空像是被潑了墨一般，張懷瑾的心也像被擾亂了一般，自己喜歡男的？
張懷瑾還是覺得這件事情似乎不可能，當他上網去搜那些不能說的網站的時候，好像真的是這樣，自己喜歡男的，自己是個同性戀，是會把自家奶奶氣進醫院的同性戀。
冬天的六點鐘總是黑布隆冬的，但生活總是要繼續，在這座小城市裏有時還能聽見出早班的人開着自家的小轎車在路上滴滴的鳴笛，水城中學坐落在馬路旁，幾乎每天早上都能聽到這些聲音。
張懷瑾是被起牀鈴吵醒的，早上的男生宿舍總是一片慌亂，張懷瑾走到林子瑜的牀前，發現他還在睡。
毛茸茸的頭埋在被子裏，被子好像太厚，一根細長的腿從暖和的被子裏伸出來，就跟在醫院一樣，每天睡很長時間。
張懷瑾走到他的牀頭，把他的厚被子從他的腦袋上掀起來，拍了拍他的頭“起牀了，再不起牀，寧主任就過來揪你了。”
寧主任是高一的年級主任，一個長得不高的中年帥大叔，雖然個頭不高但是非常有氣勢。
每天揹着自己的小皮包，穿着自己的小皮褂，在帶上他那在太陽底下可以變成黑色的無框眼鏡，就像那個文文弱弱的女政治老師說的一樣年級主任活脫脫的像是一個□□。
林子瑜感覺到了那刺眼的白熾燈，睜開眼睛一看，大家都在慌亂的起牀，而自己親愛的同桌在一臉面無表情的叫自己起牀。
張懷瑾在牀上躺着伸了一個懶腰，隱隱約約露出了被子底下那雪白的腰身，男孩的腰總是那樣的勁瘦有力，並不像女生那樣軟，雪白而有力的腰身落在張懷瑾的眼裏是一副別樣的風景。
而林子瑜現在卻閉着眼睛讓自己感受最後一絲被窩的溫暖，並沒有看見張懷瑾盯着他而逐漸幽深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