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他和方士謙正在討論戰隊的事情,方士謙的企鵝突然頻繁地閃動起來,一分鐘的功夫,十幾條消息就前前後後地彈了出來。
“這丫頭……”方士謙一條條看過去,是方淮嘰嘰喳喳地要他走後門搞點神之領域的稀有材料,說價錢不是問題,她手裏的錢多的是。
問題是這後門敲到戰隊隊長面前了啊。
王傑希倒是很禮貌地沒有看他的屏幕,把視線轉移到了旁邊自己的電腦上。不過這也沒什麼好瞞着的,方士謙和王傑希說了一聲,繼續討論戰隊的事,當着他的面就回復了方淮。
[防風]:“你來得正好,材料我會找人幫你留意的,我這銀武正好出了點問題,你來給我提供點意見。”
“這是我發小,算是個高材生吧,搞程序研發的,對自制武器還有點小研究,偶爾我會找她商量點,她不會隨便亂說的。”
“那怎麼沒把她請到技術部?”王傑希很早就有了操心天操心地的微草爸爸風格雛形。
“因爲她說微草的食堂不好喫,周圍的店她也喫膩了。”提到這個方士謙還有些無語,但這的確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嗯……”王傑希沒話說,甚至有一瞬間還在思考戰隊是不是需要換一個廚子。
訓練再緊也有休息時間,職業選手也不是機器人,有了開頭以後,王傑希總能巧合地碰到兩個人交流。
一來二去的,他和方淮也加了好友,偶爾會討論討論遊戲的事情,不過也僅限於此了。
王傑希撞到幾次兩個人打視頻以後,還和方士謙說過常規賽季後賽可以讓方淮來後臺找他,方士謙擺擺手說不用,他和方淮早就說過,是她自己推三阻四神神祕祕地不願意來,然後王傑希也就沒再提起。
至於第一次看到方淮本人,那就是第六賽季的事了。
那一年微草因爲某些本不應該出現的錯誤失去連冠機會,隊內的整體氣氛都很是低迷。
賽後的採訪結束,大家都無精打采地向外走去,方淮就是在這個時候第一次以方士謙朋友的身份出現在微草隊員面前的。
“方媽媽——”方淮遠遠地就看到微草的一羣人,雙手做擴音的喇叭狀誇張地喊着方士謙的名字,大步跑過來撲到了他身上。
方士謙手忙腳亂地接住她,話裏雖然是嫌棄的意思,但是大家都能從他臉上分明的笑意看出他並沒有生氣:“多大的人了,能不能穩重點。”
“我很穩重!”方淮跳下來,張牙舞爪地衝着方士謙說道。
方士謙彈了一下方淮的腦袋,示意她安分一點,轉頭向戰隊的其他人介紹起來:“她是方淮,我一起長大的朋友,不聽話得很,大家隨時可以替我收拾她。”
“最後一句話大可不必!”方淮氣結地跳腳,可惜因爲身高劣勢被方士謙按住了腦袋,只能用兩隻手掙扎地亂撲騰。
等方淮老實下來,方士謙才鬆了手。
她整了整頭髮,衝着方士謙做了個鬼臉,然後露出了一個標準的笑容,衝着衆人正式打了個招呼。
“我叫方淮,就是這個不靠譜傢伙的發小。第一次看到職業選手的真人,大家都比電視裏還要好看哦!”
其他人也都禮貌地迴應了她,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
方淮這一通攪和下來,他們的情緒確實緩和了不少。她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幾個沒那麼老油條的選手還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無外乎其他原因,就只是單純因爲她長得很好看,看起來又很真誠,場面話說起來也像是真情實感地在夸人。
“我在x聚德訂了位置,這次比賽錯失冠軍都是因爲方媽媽太掉鏈子了。身爲治療奶不住隊友,所以我來替他場下贖罪了。”方淮故作深沉,說完還轉頭看向方士謙,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太感動,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方士謙哭笑不得地配合她,說她英明神武,未卜先知云云。
而後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向外走,王傑希看着隊員們的反應還在忍不住反思,自己平時是不讓他們喫飽飯嗎?難道是訓練時間太嚴苛了?
凡事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從那以後方淮時不時地會來微草露個面,經常和柳非拿着手機坐在角落裏不知道聊些什麼,然後時不時擡起頭看着王傑希和方士謙莫名其妙地微笑。
一開始王傑希還會偷偷照照鏡子,檢查自己的儀容儀表是不是出了問題。後來時間久了,他也摸出來方淮的性子,知道這兩個人大概在幹些什麼,已經可以鎮定自若地熟視無睹了。
方淮性子跳,用方士謙的話說就是越活越年輕。沒成年之前像一個小大人一樣,成年以後反倒越來越像個小屁孩,天馬行空,想到什麼就做什麼。
這就導致王傑希總覺得方淮是一個比自己小了五六歲,還需要照顧的小妹妹。他自己都不太清楚,是什麼時候對方淮的心思有了微妙的變化,就像他也不太清楚,爲什麼在見過一面以後就開始不自覺地關注方淮一樣。
第七賽季,微草拿下冠軍以後就回到了b市慶祝,晚上聚餐結束以後他們去唱歌,正巧碰到方淮在附近和同事聚會結束。
方士謙在馬路對面看到方淮,給她打了個電話,就把人叫了過來。
方淮和同事招呼了一聲,過來的時候手裏還捧着一大桶爆米花,估計是剛看完電影。
那天晚上她看起來有點懶洋洋的,窩在角落的沙發裏不點歌也不怎麼動,就靜靜地聽着其他人唱,有人和她搭話纔會說上幾句,餘下的大多數時間都在一個人發呆。
王傑希看了半天,拿着罐咖啡打算過去問問她怎麼了,正好看到方淮起身出了門,去的是販賣機的方向。
他想了想,還是決定跟過去看看。和方士謙說了一聲出去透透氣,就也往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然後王傑希就看到了方淮。
她靠在販賣機旁邊的陰影處,昏暗的牆角里,只有她手中菸頭上的火星散發着微弱的光亮。
方淮的手很好看。纖細修長,骨節分明,是一雙適合打職業的手。在那一點火星的照耀下,顯出一股近乎透明的白。
王傑希很少從方淮身上看到這種有些頹廢的狀態。他印象裏的方淮總是大大咧咧充滿活力的,從某些方面來說。有點類似於藍雨那個讓人頭疼的黃少天。
方士謙提起過方淮抽菸的事,當時他的語氣很無奈,說他好幾次想讓她戒菸,結果每次都被方淮打哈哈地糊弄過去。
今天來看方士謙所言非虛。
方淮的姿態嫺熟自然,一看就知道不是第一次抽菸。她吐出一個又一個虛渺的菸圈,很快就在流通的空氣中散開。雙眼微眯,盯着已經暗掉不知多久的手機屏幕出神。
“在想什麼?”王傑希自然地走過去,遞給她一罐咖啡。
“在想一個已經不在了的朋友。”方淮按滅了煙,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中,開啓易拉罐的拉環,猛灌了一大口咖啡。
王傑希聽了沒說話,她也沒再開口,兩個人默契地沉默着。
“傑希哥不回去和他們唱歌嗎?”半晌,方淮打破了寂靜,邊說邊從口袋裏掏出了打火機,大拇指輕輕摩擦上面的滾輪,想要再來一根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王傑希皺了皺眉,最後還是把勸她少抽點菸的話收回了肚子裏。
這位賽場上的魔術師像變魔術一樣,從口袋裏掏出一根棒棒糖塞到了方淮手裏。
“我回去了,你也快點回去吧,不然老方該擔心你了。”王傑希說。
“好嘞。”方淮笑起來應着,眉眼彎彎地目送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她想了想,把打火機塞回了口袋,拆開了棒棒糖放到嘴裏。
糖紙泛着光,亮晶晶的,是熟悉的橙子味。
她無聲地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