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兒子叫楊小恆，高瘦得像根豆芽菜，我老懷疑他是不是營養不良。外公家的陽臺上養了幾盆花草，我見過它們沒人照料時乾涸的土壤和泛黃的莖葉，楊小恆像極了那副模樣——
缺少陽光雨露、沒有什麼生機，在框定的界限裏湊合成長。
江衛芳在外公家一直抱怨這個即將成爲她繼子的少年，但是她也只是說說罷了。她向來是個刀子嘴，心腸卻不壞，眼瞅着楊小恆又長高一截兒，着急忙慌地替他添置新衣裳。這個小舉動讓老楊十分動容，婚事從此板上釘釘。
領證那天老楊很高興，穿一件嶄新的深藍色polo衫，領口的扣子扣得一絲不苟，顯得他脖子十分粗短。我本來是穿t恤的，江衛芳不讓，給我換了一件淺粉色泡泡袖的小裙子，裙襬蓬蓬地。江衛芳打扮依舊時髦，她給楊小恆挑的襯衫也很合身……總而言之就是，特殊的日子特殊地打扮，大家都把這天認真對待。
這一次我們是一字排開坐的，大人們照例不怎麼動手。我想起上一次楊小恆好像很愛喫雞腿堡，於是主動把漢堡遞給他。
跟兒童套餐配套送的是兩個阿童木玩具，我沒啥興趣，轉手都給了楊小恆。從碰面到喫飯他都沒有什麼反應，而我這個舉動終於換來他略微訝異的眼神。
透過鋥亮的玻璃窗我可以望見我們四個模糊的倒影。肩膀挨着肩膀，這副樣子多像親親熱熱的一家人……爸爸媽媽、哥哥妹妹，一家四口、其樂融融。
但其實不是的。我心裏知道，江衛芳照樣會把我丟給外公養，畢竟她等了四五年纔等來一個老楊……往後他們可能會有孩子，也可能沒有。
而那一切都與我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