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線小城市裏重點中學的數量屈指可數,外公有心給予我最好的教育條件,可惜受限於住宿問題。因爲我們一直生活在鎮上。
那時楊小恆已經上高中了。他是個有出息的,考上了省城的示範中學,因此一個月纔回家一次。外公知道後很高興,封了六百塊的紅包拜託江衛芳轉交給他,算是對這個青年後輩的示好。
我年紀小,不明白爲什麼來這麼一出,長大後回想此事才明白外公的意圖——
楊小恆既不在家,我這個名義上的“妹妹”若暫時住在楊家,應當不算添了麻煩。
然而他怕江衛芳爲難,一件事情憋在心裏盤算小半年,都沒有開口。
後來是老楊陪江衛芳回來時提了一句。他說,我記得歡歡快要念初中啦?要是去一中的話,平時來回奔波太累了,不如就在叔叔家住?
小孩子是沒有自己做主的權力的。我默默坐在沙發上,望着江衛芳笑着回絕老楊的好意,一時之間竟有些不敢轉身看外公的表情。一直以來,他都在默不作聲地用自己的方式守護着女兒和小外甥女。只是現實太殘酷了——江衛芳是十成十的利己主義者。
她計劃跟老楊再要一個孩子,最好是男孩,老楊攢了些家底,能給這個孩子不錯的成長環境。孩子是連接家庭最有效且最穩固的方式,他身體裏流淌着的血一半來自老楊、一半來自江衛芳,是嶄新的生命,象徵着江衛芳的從頭開始。
至於我,如果我加入他們的小家,江衛芳將來照料小孩的精力就會大打折扣。
此外,我是她少女時代犯的錯誤,是沉痾頑疾無藥可醫,是腐肉生瘡唯刀可剜。
她捨棄我,甚至都不需要“忍痛”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