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連事後都等不到。
低着腦袋雙手捏着耳垂,擺出一副乖巧低頭認錯姿勢的望月千奈婭心裏面的小人已經快要哭出一片大海。
在鯊魚血統體驗卡過期後現出原形並取回理智的小鹹魚感覺到了窒息。
別看之前她在本丸玩的很嗨,但那都是在“失去理智”這個debuff加持下做出來的。本人一旦恢復,尤其還是在被類似於家長一樣的敬重對象抓個正着時,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感覺慢慢涌了上來。
‘爲什麼事情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她明明做好了心理準備,決心努力去做一個合格的、符合本丸刀刀們眼中“好審神者”標準的審神者。
甚至是在前往本丸的路上她還認真諮詢了一番狐之助,並且在內心翻來覆去背誦了好幾遍已知的本丸付喪神愛好大全。
‘勤勞幫小狐丸梳頭、準備好油豆腐投喂四隻狐狸、嘗試着做甜品和小短刀們一起品嚐、給爺爺鶯丸他們沏茶聽他們閒聊……’
這些計劃明明都安排的非常完美,可執行的時候爲什麼就扭曲變調成了這個樣子?
甚至是尚未開始就已經快要宣告破滅。
回想起場面平靜下來後自己看到的景色,望月千奈婭原本就低着的腦袋彷彿又低了三個度。
望月千奈婭怔怔的盯着地板,牙齒無意識的咬住口腔內壁,絲絲縷縷陰暗消極的想法再次從胸口滋生。
“一直保持着這種姿勢不累麼?”
赤足的烏鴉童子不知何時走到了望月千奈婭的身前,臉上不見任何憤怒之色,上挑的眼眸中反而浮現出的是疑惑與奇怪。
日本刀之父伸出手,纖細蒼白的手指骨節分明,落在望月千奈婭臉頰上卻透着些許冰涼。
“吾並非生你的氣。”
指腹抵住對方的下巴,略略用力迫使對方擡起頭來,小烏丸在坦誠自己先前的情緒時語氣卻毫無波瀾。
他與面前的審神者對視,彷彿在端倪、審視和尋找着什麼,但很快便又遮掩下了一切,沒有讓對方察覺到絲毫。
“身爲主君,你當然有任性妄爲的權力。”
“區區放縱自我、與那些孩子們嬉戲也絕非錯誤。”
在他回來時看到的是一個流露出真實情緒的審神者。
而那些跟着她一起瘋的付喪神們也很清楚,他們甚至是因爲自己審神者的這一舉動而消去了不少忐忑與擔憂。
望月千奈婭以爲只有她自己緊張和不安嗎?
恐懼自己會不會有哪裏做的不夠好而令對方失望、渴望展示自己最完美的一面、期盼着受到喜愛。
這些源於對“愛”的貪婪與索求並非人類獨有。
不如說,在漫長的等待光陰中,這座本丸中的不少刃已經做好了此生或許都無法與自己審神者見面的心理準備。
就像是論壇上千千萬萬得不到迴應的“自己”一樣,隔着儀器屏幕,傾聽着失真的語音,從這些細小的鏈接中汲取註定得不到的渴求。
即便將那些隱藏於舌尖的愛語訴說無數遍,哪怕是將無法控制的情緒宣泄在單詞上,可隔着時空,他們不會得到任何迴應。
只不過是在觀察到審神者流露出寂寥之色時傳遞“我在”。
僅此而已。
時之政府當然知曉審神者之於付喪神的意義,也清楚這麼做的付喪神數量有多麼龐大,所以他們也在一定程度上默許。
因爲小心翼翼地壓抑着,因爲被束縛了太久,所以當他們得到消息,知曉自己的主公會到來時纔會那樣的失態。
沒有在剛見面時就失態反而還能剋制得住,說實話已經是難得的了。
所以對於這件事情小烏丸完全不生氣。
他惱火的只有一點。
‘那些孩子們着實是有些太出格了。’
日本刀之父的脣緊抿成一條直線。
這句話已經到了脣邊,最終卻被他給重新壓制回去。
全然拋棄了理智,一派“只要審神者想我完全可以無底線縱容”的樣子着實是不應該。
喜悅與激動當然可以表述,但這種行爲也應該制止。
他不希望審神者被帶歪。
在時之政府早期那些所謂的“暗墮本丸”的例子多到數不過來,多少開局如同童話般的少女與神明的故事最終落成了曾今時之政府揮之不去的夢魘。
小烏丸很珍惜他們本丸的審神者,所以他想要杜絕這種可能。
事實上如果不是髭切直接將審神者帶回來,按照時之政府的正規流程應該是在審神者確認會前往本丸任職後,本丸的付喪神會接受一段時間的心理輔導。
目的就是爲了讓這羣付喪神不要太過興奮,不要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不過這些事情小烏丸覺得也沒必要告訴望月千奈婭。
畢竟自家的審神者也只是個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小姑娘。
已經窺探到些許少女內心與本質的小烏丸知曉,如果將這些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她,大概率會令她想多自責,把責任都背到自己身上、在跟那羣孩子們相處時不自覺的疏遠起來。
這樣一來說不定事情會變得更糟糕。
恍若操碎了心的老父親那般,小烏丸在久久的沉默後發出一聲嘆息。
最終,黑髮的烏鴉童子很輕很輕地揉了揉望月千奈婭的頭頂。
“罷了,這本該是吾的責任。”
如果他再小心一點、提前做好準備,也用不着小姑娘經歷這一遭,也不會被嚇到。
抱有這種想法的小烏丸低下頭,脣邊重新浮現出一抹溫和地笑。
“是吾的過失,不必擔憂。”
原本抵住望月千奈婭下巴的手指卸去了最初強硬的力道,轉而輕柔的拂過對方的眼睛。
像是在安撫着她,又像是在做出某種承諾。
“別怕。”
從今往後他會越發認真地注視着他的姬君。
他不會讓她走上錯誤的道路,也不會再讓她察覺到任何恐慌。
這本來就是他的責任。
身爲年長者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