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喘息聲響起，汗水滴落在地的聲音都如此清晰。
佘家正廳，兩道顫顫巍巍的人影大眼瞪小眼，卻都固執的不肯倒下。
站在兩側的那些人影早已經停下了動作，面色複雜地看着王錦。
他們有的在感嘆長江後浪推前浪，也有的在擔心自己家的堂主。
這麼多年過去了，從來沒有人能在佘老太爺的怒視下撐過五分鐘。
天賦最好的佘音，最高記錄是四分半。
而這名叫王錦的年輕人，雖然面色慘白渾身顫抖，看起來像是隨時都會失去意識。
可他半個小時以前就是這個狀態。
反觀佘老太爺...他跟最開始慈眉善目的樣子已經判若兩人了。
臉頰凹陷，顴骨高高隆起，因爲用力而充血通紅的臉看起來兇惡無比。
額頭黑氣凝成的雙角似乎已經生了根，頂着鼓起的青筋往皮肉裏鑽，絲絲縷縷的鮮血流淌而下。
背後的那張化蛟圖上黑氣升騰，那條巨蛇似乎隨時都會衝出圖畫，將王錦徹底吞噬。
“這老頭有點意思。”
王錦眯了眯眼睛，輕聲嘀咕着。
他從來沒想過，人類能將怪談的力量運用到這種地步。
那幅看起來是力量來源的畫，其實只起到了吸收污染的作用。
真正造成這一切的，其實還是佘老太爺。
如果不是恰巧碰見了王錦，他這一招足以在整個久春橫着走了。
除了手握大權養成的上位者威嚴以外，那黑色蛟龍一樣的氣息還有着震懾心靈的效果。
最重要的是，這種招式相當精妙，對於靈感的消耗近乎於無。
一個人類，釋放這種程度的壓制將近二十分鐘。
王錦清楚，自己的接觸壓制絕對做不到。
除此之外，他還有一點特別佩服佘老太爺。
這老頭相當倔。
“該看的也看明白了，差不多...”
王錦眯了眯眼睛，準備認輸。
雖然他也很想看看這老頭能堅持多久，可事分輕重緩急。
自己來這一趟主要是想問點東西，犯不上把佘老太爺弄進醫院。
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沒必要。
年輕人身形晃了晃，眼神也開始恍惚。
這是假裝昏迷之前的重要步驟。
然後就是兩眼一閉，緩緩倒...
“嗯?怎麼倒不下去?”
王錦愣住了。
他發現自己的兩條腿像是打上了鋼板，不管怎麼用力都沒法活動。
“是時間太久沒動僵住了...媽的，什麼時候？”
王錦低下頭，發現自己腿上腰上正纏繞着幾條半透明的青色小蛇。
它們搖頭吐信，卻並沒有進行攻擊，只是死死禁錮住了王錦的動作。
靈感預警沒有反應，身體也沒有任何感覺。
如果不是低頭觀察，他根本就意識不到這些小蛇的存在。
“常葉把整間屋子封了起來，動手的只有可能是某位柳仙。”
幾乎是瞬間，王錦就進入了狀態。
他沒有輕舉妄動，而是裝出一副慌張的樣子。
就好像弄不清楚自己身上爲什麼產生異常的普通人。
與此同時，王錦也在仔細觀察站在兩側的十幾名柳仙。
表情，動作，神態，甚至是呼吸。
上帝視角下，這些細節沒有半點遺漏。
可惜沒什麼收穫。
再加上光線太暗，想要從眼神這種細節找出敵人也不太可能。
“靈感預警沒有反應，這人是個高手，亦或者...”
王錦輕聲嘀咕着，努力想從十幾個面癱臉裏面找出一兩個症狀輕點的。
“咳！咳咳！”
佘老太爺用力咳了兩聲，額頭流下的血液在夜色中猩紅刺目。
化作雙角的黑氣瘋狂涌動，似乎被什麼東西吸引了。
可他依舊沒有停下動作，而是繼續面目兇惡地看着王錦。
“太爺爺，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佘音咬着牙靠近老人，卻沒能改變他的想法。
也許是畏懼堂主的威嚴，十幾個仙家沒有一個敢上去勸阻。
“果然。”
後者眯起眼睛，嘴角輕輕翹起。
佘老太爺性子倔，這很正常。
可他再倔，也不至於爲了個晚輩把自己搭進去。
使用跟怪談相關的力量必定要付出代價。
而現在，佘老太爺已經快撐不住了。
可他依舊沒有停手，而是擺出一副要跟王錦拼命的樣子。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
呼！
黑暗中有什麼東西騰空飛起，攪動着風聲。
那是件蟒紋大氅。
佘家人習慣陰寒，這些外套都是給客人準備的。
而這已經被封鎖起來的屋子中，能被稱作客人的只有...
王錦。
“佘堂主，請授首。”
那原本還奄奄一息的年輕人身影閃動，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衝向了佘老太爺。
毫無徵兆的出手。
“什麼？”
“攔住他！”
急促的喊聲響起，柳仙們瞬間做出了反應。
可惜，真正能在短時間內果斷行動的人並不多。
就連緊挨着老人的佘音都沒能做出動作，她只來得及滿臉震驚地伸出胳膊。
所幸，並不是沒人反應過來。
“大膽！”
常葉怒吼一聲便要動手，可卻看到了王錦悄悄打出的手勢。
他指了指被自己封住的大門。
片刻的猶豫過後，常葉還是選擇了相信這個來自公司的年輕人。
可惜，願意信任王錦的柳仙並不多。
嗖！
三四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竄出，毫不猶豫地對着王錦出了手。
畢竟是以驍勇善戰聞名的柳仙，他們的速度比人類要快上太多。
陰氣涌動，寒風呼嘯。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王錦就已經要被身後那幾道暗青色光芒追上了。
顯然，那是毒。
“嘶！”
令人心悸的吐信聲響起，那幾個柳仙下了殺手。
哪怕擦點邊，也會被淬過毒的刀刃送上黃泉。
嘭！
沉悶的撞擊聲響起，王錦硬生生挨下了這一擊。
可他並沒有倒下，反藉着這股力道躲開了其他柳仙的追擊。
“豎子你敢！”
又有柳仙反應了過來，他揮了揮衣袖，一點寒光劃破了寧靜的夜色。
似乎是杆長槍。
幾乎是瞬間，長槍便越過了那些提前動手的柳仙，輕輕點在王錦的咽喉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