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渾身是血，卻仍舊嘶啞着嗓子，放聲怒吼。
他還沒有完全恢復，做到這種程度已經是極限了。
“我…”
呂追愣了愣，眼神有些複雜。
他清楚對方的意思。
這個剛見面沒多久，甚至幾分鐘前還在跟自己大打出手的男人。
現在死死攔住醫生，用自己給他創造一個機會。
一個放手一搏…或者是逃出生天的機會。
沒錯，逃。
自己跟這些人完全不認識，甚至上一秒還打的鮮血四濺。
真的要爲他們拼命嗎？
沒必要。
那就逃跑吧。
狹窄的街道沒有路燈，視線會受到相當程度的影響。
前面是被牽制住的醫生，後面是層層濃霧。
以強化了兩次的身體素質撒腿狂奔，成功逃脫的機率算不上小。
“拋下他們，然後活下去。”
呂追咬了咬牙，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
第二張嘴緩緩蠕動，多言之人的能力再次發動。
經過強化的身體肌肉緊繃，帶來了遠超常人的速度。
腳掌踏地，身形猛然竄出。
向前。
孤注一擲。
“媽的！媽的！我真是瘋了！”
呂追瞪大雙眼，手中的虛幻長劍閃爍着令人心寒的光芒。
他確實想逃跑，那是人之常情。
雙腿也確實在顫抖，那是因爲恐懼。
可是…可是…
爲了這幾個心地並不壞的傢伙放手一搏，是他自己的選擇。
“把眼睛閉上！”
呂追大聲怒吼，對着白九喊道。
下一秒，虛幻長劍洞穿了兩樣東西。
醫生的心臟，以及白九的肺。
白馬褂被鮮血染紅，男人終於沒了力氣，滿臉不甘地鬆開了手。
這次的攻擊對已經重傷的白九來說，足以成爲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可對於醫生來說，這僅僅是無傷大雅的小口子。
醫生清楚，白九也清楚。
呂追更清楚。
所以他沒有半點猶豫，準備再次發動攻擊。
虛妄之語成功三次後，呂追渾身上下的氣息都發生了變化。
並不是力量或是速度上的提升，而是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他身體中漸漸甦醒，即將擇人而噬。
就像是野獸。
“有點意思。”
醫生挑了挑眉，看向呂追的眼神中罕見地帶上了幾分欣賞。
從白九呂追的配合中，他得到了點啓發。
多言之人的能力很特殊。
只要有願意配合的同伴，就能發揮出相當強大的實力。
這讓醫生很滿意。
他拍了拍被白九抓皺的衣領，伸手在胸口一抹。
上一秒還噴涌着鮮血的傷口就這麼癒合起來。
“當我的助手，我就放他們離開。”
“這很划算吧？”
醫生推了推眼鏡，隨即滿意地點頭。
他看到呂追雙脣開合，似乎在說什麼。
只是聲音有些奇怪。
於是醫生湊近了幾分，仔細傾聽。
“街上…街上有…”
呂追低着頭喃喃自語，嗓音沙啞而又低沉。
他的聲音變得不同了。
從最開始的一個聲音，到兩個聲音，再到三個聲音。
最後，彷彿有幾十上百個不同的人，亂糟糟地說出同一句話。
“街上有老虎！”
呂追咧了咧嘴，露出笑容。
聲音低沉，目帶殺氣，膘肥體壯。
而且悍不畏死。
三人成虎。
虛妄之語成功三次後，他獲得的最大加強其實是這個。
“吼——”
震天吼聲響起，猛獸們毫不猶豫地撲向醫生。
它們跟呂追用的長劍一樣沒有實體，卻又偏偏能造成傷害。
雖然不能真憑藉這個贏了醫生，卻也能爭取到喘息的機會。
“走！”
呂追猛地俯下身，拎着白九衝進了濃霧。
——
轟隆隆——
雷雲壓頂，讓人喘不過氣。
那道蒼老的聲音仰天長笑，手中五子引雷咒緩緩升起。
沒人知道他爲什麼要這麼做，可所有人都知道他快要成功了。
“點燈！”
灰點燈厲聲怒吼，鬚髮飄蕩。
人骨劍上白焰涌動，將整條街道映照的如同黎明。
全力以赴。
天雷對仙家造成的傷害，是不可逆的。
陸之首這玉石俱焚的一招，相當於直接打在了他們的七寸上。
可灰點燈不打算因此退卻。
他身後是石白白的堂口，王錦的囑託，還有老友的遺骨。
哪怕拼上這條命，也得守住。
不過…
“姑娘們，走吧。”
灰點燈緩緩開口，語重心長地勸說着。
這兩個晚輩很有潛力，沒必要跟他這把老骨頭一起留在這裏。
“不行。”
胡小北搖了搖頭，目光中滿是堅定。
她在這一刻才徹底明白，王錦一直面對着什麼樣的對手。
果斷，強大，不擇手段。
那個傻仔每次都傷痕累累的回來，然後把一切藏在心底。
胡小北想幫忙。
不僅是給他做頓熱騰騰的宵夜，也不僅是讓他開心。
她不想辜負王錦的期待。
“要是就這麼走了，傻仔要笑話我好久，可能還要讓我請喫飯的…”
“那樣好沒面子。”
狐耳少女喃喃自語，從口袋裏掏出了個小小的酒壺。
是胡靈很久以前給她留下的東西。
那個喜歡喝烈酒的女人，總是有各種各樣的珍藏品。
它們功效不一，不過有一個共同點。
藥效很猛。
每天按時喝下的話，有可能把那條缺了的尾巴補回來。
而一口氣喝下去…沒人知道會發生什麼。
現在，時候到了。
“咳咳…一如既往的辣。”
少女喘了口氣，瞳孔漸漸變得碧綠清澈。
從這一刻起，她身邊狂風大作。
身後的雙尾變成三尾，然後是四尾。
最後…變成六尾。
“呼…”
少女的臉頰因爲酒精變得微紅，她咧嘴輕笑，身形騰空而起。
她不想去考慮這樣做的代價，只想將王錦拜託的事好好完成。
罡風吹散霧氣，攪斷樹木，直衝天穹。
少女衣衫舞動，如同風的使者。
“點燈爺爺，我也不走。”
小灰撓了撓頭，兩隻圓圓的小耳朵輕輕晃動。
她也很想像胡小北這樣，放出酷炫的招式。
可她只會喫，還有一點拳腳功夫。
“要不…我跳個街舞？”
小灰嘆了口氣，滿臉無奈。
情緒到了，不做點什麼顯得她很沒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