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臉老太太躺在地上不斷掙扎，沒了四肢的她看起來有些可憐，像是個孤寡老人。
可造成這一切的一人一狐正悠哉悠哉地走向遠處，準備等離開時再將其帶走。
百人怨的氣息越來越重了，躲在菸袋鍋子裏的莫黎能證明這一點。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覺得她沒那麼強。”
王錦皺着眉頭，轉頭看向旁邊的胡靈。
後者感覺自己終於得到了一絲屬於前輩的快樂，於是她大大咧咧地笑着，伸手拍了拍王錦的肩膀。
“小傢伙，這你就得聽三姐給你好好解釋了。”
胡靈清了清嗓子，似乎是準備好好過一把前輩的癮。
“貓臉老太太的出現時間大概是在零幾年，那個時候你還沒出生。”
“後來她被黑媽媽帶走鎮壓了將近二十年，漸漸被人淡忘了。”
“先不說黑媽媽一直在用百人怨削弱她的力量，被淡忘的怪談本身…好像也會變弱。”
“是這樣嗎？”
王錦挑了挑眉毛，轉頭看向胡靈。
他還真沒考慮過這一點。
畢竟怪談這種東西對於王錦來說太過熟悉，他反而不會思考太多。
就比如很少有人會去思考馬桶是怎麼生產的，報廢的馬桶又到了哪裏。
這些事跟日常生活無關，甚至對正在使用馬桶的人來說都沒什麼知道的必要。
當然了，這些東西作爲冷知識科普出現時，還是有人願意聽的。
“這點我還真不清楚…哪怕我自己本身也是怪談，所以我說的是‘好像’會變弱。”
胡靈攤了攤手，輕聲說着。
“按照我自己的看法…”
“被遺忘就會變弱這一點，就相當於把維持你生命的東西拿走。”
“手機，鑰匙，錢財…慢慢造成影響，直到你自己撐不下去。”
胡靈拿起酒壺，似乎想在這種高談闊論的時候來上一口。
可惜，她的酒壺已經空了。
於是胡靈嘆了口氣，從褲兜中掏出泡泡糖塞進嘴裏，一邊嚼一邊說。
“其實‘怪談’這個概念挺籠統的。”
“比如星空之上那些存在，就因爲相似的特性而被歸類成了怪談。”
“這不就相當於螞蟻給人類起名字嗎？還傻呵呵地說‘這個巨人跑的很快，一定是偵查蟻’之類的話。”
“很可笑啊。”
胡靈笑了笑，似乎想起了什麼。
“到現在都有人糾結‘怪談產生於人類意識’這一點是否正確。”
“給不科學的東西下定義…這種人腦子可能不太正常。”
“不過我記得古時候有個叫蒲松齡的人類，他的研究成果差點就成教科書了。”
“可惜，把怪談的世界擺在明面上幾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那人的資料只在市面上流傳了一小部分，剩下的都在熔爐之栓鎖着。”
“他研究的東西很難考證，比如我們仙家。”
胡靈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豐滿的胸脯，白皙的皮膚晃的人睜不開眼睛。
“你說我們是本身就存在，還是產生於古人的意識呢？”
“這種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很難回答…放在怪談身上更是如此。”
王錦皺眉思索了片刻，卻發現自己根本給不出答案。
而胡靈的下一個問題很快就拋了過來。
“我們跟其他普通動物是不是一個物種？還是說我們天生就是長成了狐狸模樣的怪談？”
女人一邊說一邊輕輕嘆了口氣。
“並不是沒人考慮過這些，也不是沒人做過嘗試。”
“只不過人造怪談的條件太苛刻，而且成品多半會跟想象差之甚遠。”
“聽說那個“成品”當年鬧出了很大的亂子…不然你以爲那場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活動是爲了什麼？”
“你是說…”
王錦愣了愣。
那場總是被寥寥幾筆帶過的活動…很有可能就是爲了終結這種人造怪談的鬧劇。
胡靈似乎不打算回答，她只是含糊不清地說着，順便吐了個泡泡。
“我究竟是誰…很多人窮其一生都找不到答案。”
“對我來說喫好喝好就很快樂了，小十七更是把這一點貫徹到了極致。”
“想太多也想不明白的，怪談本身就不適合深究。”
王錦笑了笑，相當有眼色地捧了胡靈兩句。
這讓後者又是一陣花枝亂顫，差點伸手把王錦拍死。
胡靈說的沒錯，怪談本身就不適合深究。
自己曾經問過趙光明類似的問題，比如神話中的那些人物明明廣爲流傳，爲什麼一個都沒出現過。
結果趙光明回了一句“你以爲那些奇奇怪怪的邪神都是怎麼來的”，隨即指了指統轄局的方向。
那裏從地下五十米開始，是熔爐之栓。
沒人知道熔爐之栓中有什麼，可所有人都知道那是華夏的最後一道防線。
“嘶…”
王錦突然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寒戰。
他從小到大一直在死亡邊緣摸爬滾打，已經很少能感受到恐懼這種情緒了。
可想通這些事的一瞬間，王錦莫名其妙的有些膽寒。
“害怕了吧？三姐等會兒就吃了你。”
胡靈拍了拍王錦，用玩笑話沖淡了恐怖的氣氛。
“到了。”
還沒等王錦迴應，莫黎的身影就突兀地出現在一旁。
她臉上的痛苦已經消失不見，只是神色中帶着幾分迷茫與麻木。
“百人怨就在這裏。”
莫黎看都沒看王錦，只是呆呆望向前方，輕聲說着。
“這裏？”
胡靈看了看前方。
這是一片空地。
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無論往哪個方向看，都能看到同樣的空地。
可莫黎卻說百人怨就在面前。
“應該就是這附近。”
王錦蹲下身，查看着地面上的貓毛和抓痕。
沒有再往前延伸，而是固定在這片區域。
顯然，貓臉老太太之前一直在從百人怨中吸收力量。
如果再給她一段時間，收容行動可能就沒這麼輕鬆了。
“我好像…能看到一團虛影。”
王錦皺着眉頭，將靈感調動到了極致。
他的眸子變成了墨一樣的黑色。
就是這雙眸子，讓王錦能夠看到頭頂略微往前的位置漂浮着一團黑氣。
黑氣附近是無數身穿布衣面色痛苦的半透明人影。
顯然，是桃花源之前的居民。
發生了什麼已經很明顯了。
那無名十惡偷走了百人怨，黑媽媽一時心急出門追趕，結果貓臉老太太趁機脫困。
再後來，菸袋鍋子在孟餘攻擊下支離破碎，百人怨的黑氣本體被戲服男人帶領的不潔者撿到了桃花源中。
貓臉老太太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跑到了這裏，並且悄無聲息地帶着黑氣進入了桃花源。
雖然不知道這桃花源是因爲那篇文章纔出現的，還是陶淵明當時就來到了這裏。
但王錦還是有個很有意思的猜測。
桃花源中的村民都是靈體。
靈體似乎跟百人怨之間存在着什麼聯繫。
於是貓臉老太太將村民都收進了百人怨，想通過這種方式恢復力量。
仔細想想還挺勵志的。
再然後，王錦從天而降痛下殺手。
勵志故事的主角被削成了人棍，躺在遠處撲騰。
還好王錦並不在意這些，他在考慮故事中的疑點。
貓臉老太太智商不太好，充其量就是個活久的野獸。
她不可能明白桃花源中村民的特性，也不可能避開不潔者，獨自來到場景深處。
肯定有人幫她。
而這個出手幫忙的人…
“老陸頭。”
王錦唸叨着這個名字，臉上露出了莫名其妙的笑容。
就好像在回憶自己的老朋友。
不得不說，跟輪迴的各種髒手段比起來，這曾經是天師府領頭的老傢伙還挺容易對付。
在剛剛行駛到半山腰位置的時候，王錦記得那用來探測陸之首的鈴鐺響了。
可這老頭從頭到尾都沒出現過。
這讓王錦不得不考慮對方是不是在憋什麼陰招，或者已經用過陰招了。
“我…我能感受到！”
王錦皺眉思索的空檔，莫黎突兀地開了口。
這爲隊友斷後而死的姑娘此刻完全沒了那種陽光開朗的感覺，目光中反而透出了濃濃的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