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從王錦在這裏下車的那一刻起，原本清冷的小縣城就註定開始動盪。
今天更是如此。
吱嘎…
鋼鐵長蛇緩緩停步，車門打開。
血水從中流淌而出，緩緩滴落到鐵軌上。
一身戲服的男人咧了咧嘴，將手裏的頭顱扔到出車廂，又仔細打量那穿着灰雨衣的無頭屍體。
目光中帶着莫名其妙的情緒。
“別玩了。”
一身真絲長裙的女人褪去沾着血的白色絲襪，嘆了口氣。
他們這段時間過得並不好。
輪迴帶領的殘黨中不乏手眼通天的高手，十惡也算不得什麼。
再加上失手弄丟百人怨，蘇喜和戲癡兩個人就這麼從左膀右臂變成了斥候。
斥候這種專門打探情報的職位…一直都不太安全。
更何況是現在。
名爲黃昏議會的組織突然出現在久春，並且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吸納成員，迅速崛起。
這種突然出現的混血種組織，通常很快就會因爲資金問題銷聲匿跡，或者被仙家聯手抹除。
可黃昏議會存活到了現在。
顯然，他們有足夠的資金支持，也有不錯的本地背景。
據說還有星空之上的恐怖存在給他們提供幫助，所以他們統一信仰着某個奇怪的邪教。
並且讓某個不願意透露姓名的神使擔任名譽議會長。
總而言之，黃昏議會在久春站穩了腳跟，你幾乎能在每個公共場合看到他們的人。
正因如此，久春的治安並沒有惡化，反而好了許多。
於是斥候的行動變得更加困難。
成羣行動容易被統轄局派人剿滅，落單遊走會被黃昏議會圍毆致死。
令人窒息。
所幸黃昏議會單體戰鬥力不算太強，蘇喜能力又比較特殊，這次才能輕鬆解決。
“我只是在想他叫什麼名字。”
戲癡聳了聳肩，身後的四杆金色大旗跟着一起輕輕晃動。
“…你非要穿這個嗎？”
蘇喜嘆了口氣，將高跟鞋丟在一邊，赤腳踩着地面。
“戲癡穿戲服很正常啊，我又沒影響到誰。”
戲癡皺起眉頭，臉譜扭曲着變成了藍色。
“知道嗎，我有時候懷疑你是臥底。”
蘇喜嘆了口氣，擡頭看着將火車站團團圍住的身影。
偵察兵穿一身這麼惹眼的衣服，絕對是怕自己死的慢。
“你會害死我們的。”
“啊啊…殺光就好了。”
戲癡揉了揉正在散發紅光的眼睛，漫不經心地揮手。
身後四杆大旗騰空而起，獵獵作響。
——
祠堂。
這裏已經分不出前後院，說是廢墟其實更貼切一些。
院牆倒塌，瓦礫遍地，就連供桌都成了一地木屑。
爆炸與撞擊，讓這存在了幾十年的精美建築屍骨無存。
小花縮在水井後面瑟瑟發抖，時不時探頭看向那兩道身影。
“該死…”
少女擦了擦嘴角的鮮血，脫下殘破的白色風衣。
很遺憾，震爆彈起到的作用並不大。
撐着船的身影依舊毫髮無損地站在原地。
可胡小北明明記得自己炸到他了…那就只能歸結於長手的保護。
這鬼東西數量太多，剛滅掉一部分就會出現新的填補空缺。
消耗戰拉開帷幕。
不過多虧了這一下，被按在地上的村民有了喘息的機會。
他們一邊哭號一邊逃跑，絲毫不顧那些躺在地上還沒死透的同伴。
風刃甩過，乾淨利落地結束了重傷者的痛苦。
丟到一旁。
下一秒，白色風衣猛地脫手而出，跟狂風一起飛向蓑衣人影。
大衣口袋裏的震爆彈叮噹作響，像是風鈴。
——
“不愧是靠船喫飯的，手腳確實麻利。”
王錦笑着瞥了眼全神貫注的大排頭，輕聲嘀咕。
這男人雙目緊閉靜靜立在竹排上，像是睡着的烏鴉。
可仔細看去就會發現，他正在不斷調整重心，通過這種方式操縱竹排。
簡直像是合二爲一。
竹排像是有生命一般，在密集的石林中快速穿行。
顯然，在駕船方面，大排頭確實是難得一見的天才。
“怪不得憑藉這個就想坐地起價啊。”
王錦笑着調侃，只是語氣並不友善。
“呼…”
大排頭面色變了變，卻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伸手拿起竹刀。
“石林兇險的不只有地形，你最好把心思放在其他地方。”
“嘖，別說那麼嚇人啊。”
王錦咧了咧嘴，擺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嘩啦！
一直安靜流淌的地下河突然涌起水花，有什麼東西從中一躍而起。
嘭！
大排頭剛要出手就看到白光一閃。
霰彈槍迸出熾熱的光，花瓣混合着鋼鐵噴涌而出。
將蹦出來的東西轟到牆上，印下粘稠的血印子。
“呼，嚇我一跳。”
將霰彈槍收回挎兜，王錦喘了口氣，一副被嚇壞的樣子。
“…”
大排頭沉默不語。
顯然，這小子不僅沒有半句真話，就連懶散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
他親眼看見漫不經心的王錦瞬間凌厲起來，走毫不猶豫地拔槍射擊。
整個過程大概花了十分之一秒。
不過令他驚訝的並不是這一點。
人眼是有極限的。
就算反應很快，眼睛也不一定能在瞬間看清敵人。
大排頭懷疑王錦根本沒看清那是個什麼東西。
“我確實沒看清。”
似乎是看穿了大排頭的內心想法，年輕人一邊想辦法把剛纔那東西撈起來，一邊開口說道。
“不過也不需要看清，畢竟這裏除了自己以外都是敵人。”
“更何況子彈對你作用不大，不需要有顧忌。”
“那倒是。”
大排頭沒有質問王錦爲什麼知道他在想什麼，而是思索片刻，緩緩點頭。
“這東西…”
王錦沒有理會彭海，而是蹲下身子，查看剛纔被自己一槍轟碎的東西。
雖然已經血肉模糊，可還是能辨認出那是什麼東西。
一顆人頭。
看不出男女，也看不出年齡。
只是頭顱大小比正常人小一些，皮膚也呈現出詭異的慘白。
伸手按了按，皮膚幾乎沒有彈性，甚至會因爲按壓撕裂流血，留下深深的傷痕。
王錦皺起眉頭，將人頭調轉過來，看向本應該是脖子的地方。
那裏長着…或者說是縫合着一條怪模怪樣的黑色尾巴。
寬而扁平，有點像是魚尾。
人頭似乎就是憑藉這個從水中一躍而起，對王錦發動攻擊。
“這就是地下河裏的魚，肉質鮮美。”
大排頭的陰惻惻的聲音響起。
王錦轉頭看去，發現對方正扭動臉頰，對自己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