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賜下糧食和住所,還保護平民免受怪物侵擾。”
“除此之外,每隔一段時間還會挑選出一些人蔘與飛昇。”
“標準的邪教流程啊…”
年輕人輕聲嘀咕,眉頭微微皺起。
都什麼年代,還在搞傳統邪教。
神愛世人這一套,哪怕放在當年也已經過時了。
可惜,這些不怎麼識字的村民真敢信。
嘩啦…
竹排撞在巖壁上,微微一顫。
大排頭擺了擺手,不着痕跡地擦掉嘴角流出的渾濁液體。
當!
雙頭竹刀打在巖壁上,清脆的敲擊聲響起。
竹排繼續前行,斑駁光影讓那些血淋淋的壁畫變得更加生動。
“呼…”
王錦伸手按了按微微跳動的太陽穴。
也許因爲一路上太過勞累,又或許因爲別的什麼東西。
靈感一直有些躁動。
頭腦發漲,耳朵嗡嗡作響。
即使王錦給自己貼了張醒神化力符,情況也沒什麼好轉。
再加上不知不覺間啓動的側寫,王錦眼前開始出現血淋淋的幻覺。
他幾乎能透過用血與骨刻畫出的痕跡,感受他們的絕望和痛苦。
“敵襲?不太像。”
年輕人甩了甩腦袋,繼續保持戒備。
身體出現異常,可能跟壁畫有關係。
可王錦不想放棄這個弄清來龍去脈的好機會。
竹排繼續向前,壁畫的風格猛地發生了轉變。
從最開始的笨拙簡筆畫,變成精緻許多的塗鴉。
其中還夾雜着略顯秀氣的文字。
顯然,原本的記錄者已經死了。
新的記錄者似乎是個姑娘。
王錦伸手撫向牆壁,嘗試着那些模糊不清的文字。
“這裏太奇怪了,但我沒法說服爹爹。”
“開學之前應該是回不去了。”
“很多事我都弄不明白,可我知道那些人絕對不是神仙。”
兩句工工整整的血字後面,是張插畫。
畫面正中是幾道渾身帶着花紋的高大人影,他們雙手高高舉起,似乎在呼喚着什麼。
幾道偏小一些的人影走進血紅色的茅草屋,臉上帶着狂熱的笑容。
像是即將登上極樂。
剩下的人則深深皺起眉頭,似乎已經被嫉妒衝昏頭腦。
他們跪在地上,渺小的身體對着高大人影不停跪拜,期望下一個昇天的是自己。
角落中,扎着麻花辮的少女拼命拽着另一道身影,想要跟他一起離開。
“可惜,這裏的人應該一個都沒跑出去。”
王錦掏出酒葫蘆喝了一口。
清涼從咽喉劃過落入腹中,眼前的幻覺驟然減少。
“神仙帶走的人越來越多…怪物出現的也越來越頻繁。”
“村民數量急速縮減,從一開始的幾百人變成了幾十個。”
“那些傢伙把我們保護的很好,大部分人都接觸不到怪物。”
“爹爹見到了怪物,從那以後嘴裏就一直唸叨着人名,說是自己遇到了村頭的三毛。”
“爹爹被帶走,我看着他走進了紅房子。”
“想回家。”
從這裏開始,字跡徹底沒了那種秀氣輕靈的感覺。
反而透着絕望與瘋狂。
王錦嘆了口氣,看向大排頭。
卻發現對方正低頭撥弄河水,似乎對這些壁畫完全不感興趣。
“這些事我不太擅長。”
似乎是察覺到了王錦的注視,大排頭咧了咧嘴,露出笑容。
“放心,我幫你看着周圍。”
“多謝。”
王錦笑着點點頭,卻又在轉身時悄悄對小黑打了個手勢。
陰影晃了晃,不着痕跡地分出一小點,潛入河水。
強大的觀察力,讓王錦不會遺漏任何一個細節。
哪怕再微小,也可能起到決定性作用。
尤其是大排頭身上的。
原本的大排頭沒有任何多餘動作,無事可做時只會像雕塑一樣,靜靜站在原地。
突然多出來“撥弄河水”的小動作…
要麼河水有蹊蹺,要麼大排頭身上有異常。
有了小黑提前做準備,不管是哪種情況,王錦都不會落入被動。
“呼…”
年輕人喘了口氣,繼續查看壁畫。
親眼目睹爹爹消失不見後,記錄者的精神似乎開始變得不太正常。
繪畫的風格也更加狂躁,一個個扭曲的血道似乎代表村民,那些身後揹負十字架的巨大身影,似乎就是一開始的“神仙”。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字跡越來越扭曲,幾乎要無法辨認。
“我要嘗試着往外跑,明天…不,就現在。”
長長的血印,似乎是皮開肉綻的手掌在石壁上摩擦而過。
“差一點就被抓住了,他們應該沒發現。”
“外面全是怪物,好黑,看不清。”
“蛇,害怕,害怕。”
“明天準備火把再試一次,最後一次!”
字跡後面被畫上了大大的歎號,彷彿這樣就能驅散心中的恐懼。
牆壁突然消失,王錦摸了個空。
略微擡頭才發現,自己已經前進了相當長一段距離,到了拐角。
那些發着光的半透明地下魚似乎多了不少,在水面下不停搖曳。
眼前光怪陸離的幻覺也嚴重了幾分,於是王錦又灌了口酒。
“那個…能給我嚐嚐嗎?”
大排頭揮了揮手,臉上帶着不好意思的笑容。
“十六年沒見過酒了。”
王錦挑了挑眉,看着那張蒼白的臉。
在他印象中,大排頭一直是個冰冷陰沉的人。
突如其來的請求,反而讓這漢子多了幾分人情味。
…也許其他老好人會這麼想。
可王錦不會,他只會覺得奇怪,並且打起十二分精神。
“他知道醒神化力酒,而且不想讓我喝。”
王錦心中嘀咕,卻沒有拒絕。
於是年輕人從挎包裏掏出個小瓶子,甩手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