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正在醞釀的雷暴。
污染緩慢發酵，時機恰當便會化作死亡的美酒。
空氣中帶着嗆人的水霧，耳邊的雨聲變得急切雜亂。
腐爛的鮫人唱着古怪的歌謠，眼中卻帶着嗜血的光。
他們歡呼着從雲層中撲落，像是躍出水面的大魚。
跟人魚比起來，竹排便是被捕食的蟲子。
嘩啦——
竹排在下落的人魚附近閃轉挪騰，身影時隱時現。
每一次閃爍便會跨越漫長距離，出現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簡直像是隻水蚤。
無數次的擦肩而過，無數次的險象環生。
排頭從小修習的技巧，再加上欺世的幻象，才能創造出這種奇蹟。
宋河死死咬着牙，手中竹竿上下翻飛，彷彿入水的蛟龍。
他這次沒有失去意識，可蛟龍氣相依舊在緩緩升騰。
跟上次那種模糊的黑氣不同。
這次的氣相很清晰，肉眼觀察便能看出大概輪廓。
頭角崢嶸，氣勢威嚴，威風凜凜。
可惜，這美麗而又強大的生物似乎受到了束縛。
隱約間能看到它渾濁的眼睛，蒙着一層不真切的白霧。
“嗯？”
王錦挑了挑眉。
有點眼熟…好像在夢裏見過。
可惜，現在沒時間思考這個，王錦也不打算去打擾宋河。
他剛從江水中收回手，便開始指引方向。
小花剛被宋河揍了一頓，臉上的淚痕還沒幹。
可這不妨礙她一臉興奮地扔出震爆彈。
轟——
震爆彈飛到半空便沒了力道，爆炸並沒有發揮出最大作用。
王錦心裏一陣抽抽，卻只能繼續往小花手裏塞東西。
他倒是想親自來，可惜只有具備四個因素的人才能對人魚造成傷害。
符合要求的除了小花，就只剩下一個勉強能動的蘇喜。
“蘇喜頂不住了！”
戲癡大聲吼道，聲音中滿是焦急。
蘇喜雙眼發直，手上卻依舊重複着動作。
“呼…”
王錦做了個深呼吸。
情況並不樂觀。
竹排能倖存到現在，全靠宋河跟蘇喜。
可這兩人的身體狀況都差到了極致。
脆弱的平衡一旦被打破，人魚就會瞬間拉近距離。
距離水車還有四百米。
時間不多了。
“打暈她！”
年輕人開口吼道。
“好嘞。”
戲癡沒有半點猶豫，一拳便讓半昏迷的蘇喜徹底失去意識。
眼前似乎有什麼透明的東西輕輕破碎。
人魚發出興奮的吼叫，追逐的方向也變成了直線。
幻象消失。
竹排不再躲閃，而是變成了毫無掩飾的直線加速。
人魚越來越近。
距離水車還有二百米。
“噗！”
宋河猛地噴了口血，划船的動作也隨之一頓。
本就比不上人魚的速度再次慢了一截，速度飛快縮短。
“我沒事。”
身上的黑氣消失殆盡，宋河卻毫不在意。
他擦掉嘴角的血跡，準備繼續划船。
咚！
刀柄乾脆利落地敲了過去，宋河眼前一黑，緩緩癱倒。
這次動手的是胡小北。
“最後五十米。”
狐耳少女伸手指了指，眼中閃過一抹冷厲。
江水並不安全。
暗礁，水草，雜物。
只有宋河能準確找出它們的存在，並操縱竹排避開。
王錦眯了眯眼睛。
“嗯。”
胡小北輕輕點頭，從懷裏掏出畫紙，快速展開。
紙上的狐狸渾身雪白，沒有半點雜色。
只是比其他畫上的狐狸都要小。
毛絨絨的兩條尾巴打成了結，把白狐狸捆的結結實實。
後者想要呼救又覺得丟臉，只能委屈巴巴地縮成一團。
“噗…”
哪怕是在這種緊要關頭，王錦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沒費什麼力氣就能認出，那隻笨笨的狐狸是胡小北。
“哼。”
少女臉上升起紅暈，卻在片刻後恢復認真。
眼中亮起碧綠光芒，畫紙也隨之破碎。
“罡風倒轉！”
白狐虛影亮起，懸浮在胡小北身後。
氣流激盪，吹的人睜不開眼睛。
雙倍的狂風。
“嚶嚶嚶嚶！”
小黑組成的船帆幾乎被扯碎。
竹排的速度加到了恐怖的程度。
毫無意外的，它開始失控了。
竹排瘋狂晃動，隱約有些原地打轉的趨勢。
轟——
爆炸聲在耳邊響起，氣浪與高溫從側面襲來，硬生生把竹排推回了原本的方向。
“繼續。”
王錦握了握手中的震爆彈，眯起眼睛。
還剩十米。
“嘿！嘿！嘿！”
戲癡用行金旗捏出船槳，努力划水。
有用，但是不多。
“嗷！！！”
人魚狂吼着擦邊而過，扯掉蘇喜一縷頭髮。
還剩五米。
嘩啦——
竹排猛地停住，任憑狂風怎麼呼嘯都沒能前進半分。
“掛住了！”
戲癡開口吼着。
或許是水草，亦或許是頭髮。
竹排停在距離水車五米的位置，身後便是虎視眈眈的人魚。
下船游過去無異於送死，更何況還有昏迷的宋河跟蘇喜。
“炸。”
王錦的表情沒有半點變化，他靜靜看着人魚撲向自己，開口說了個意義不明的詞。
啪嗒。
遙控器被按動。
小花興奮地捂住耳朵，像是放爆竹的孩子。
可惜，孩子引爆的炸彈同樣致命。
轟——
爆炸聲再次響起，這次近在咫尺。
竹排瞬間被掀飛，露出下面漆黑的防護物質。
小黑嚶嚶叫着，在爆炸的高溫中不斷縮小。
失重感傳來，竹排跟人一起向前飛出。
“啊啊啊！！”
戲癡的驚呼聲格外清晰。
即使沒看到人魚，這場追逐對他來說也過於刺激了。
也許是被炸出了經驗，戲癡第一時間拉住蘇喜。
“哈…”
狐耳少女控制狂風保住小花跟宋河，臉上露出笑容。
她知道，勝負已分。
咚！
沉重的撞擊。
王錦一腳踢在水車上，卸掉了爆炸的力道，隨即翻身落地。
被炸碎的人魚噼裏啪啦掉落一地，像是突然下起的血雨。
“嘖。”
年輕人拎起霰彈槍，擡頭看向瘋狂衝向自己的人魚，冷笑着開口。
“【雨水】【污染】【觀察】【陳家圍子】。”
“風水輪流轉啊…”
霰彈槍毫不猶豫地擊發，硝煙在陌生的村莊中升騰而起。
現在，他也有四個要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