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某個夏天。
可王錦很清楚，這並不是自己的夏天。
似乎沒人給他送過飯，他的高中一直是餓過去的。
不過，
有人送飯上門終究是好事，王錦也擔心自己不合羣會被刷新。
於是二人坐在高一四班的教室裏。
看不清面目的姑娘坐在前座，把飯盒放在王錦的桌子上。
王錦也沒在意，心想着反正都是假的，也就不需要再推三阻四。
他打開了自己的保溫飯盒。
裏面的東西很普通，都是素菜。
豆角燉土豆，番茄炒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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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相不太好，甚至微微有些焦糊。
王錦倒是不在意，誰會講究幻境中有沒有四菜一湯呢。
出於本能，他微微瞟了一眼那女生的餐食。
粉色的飯盒裏裝着少到可憐的食物，是幾個小小的飯糰，用生菜包着。
精緻倒是很精緻…可看不到絲毫油水。
長期這麼喫，人會營養不良的。
“啊啊，今天早上打了瞌睡，你那份不小心燒焦了。”
女生不好意思地垂下頭。
“抱歉哈。”
她沒解釋爲什麼自己的飯菜那麼簡單，似乎一向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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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王錦沒有怪罪的意思，她才伸出乾瘦的手抓起飯糰，準備喫飯。
“能跟你換嗎？”
動作突然被打斷，王錦毫無徵兆地開口。
倒不是什麼正義感作祟。
他不會在陌生環境中喫任何東西，就算迫不得已，也得從別人手裏搶。
只有這樣，才能勉強確認安全。
“不…不行！”
女孩似乎沒怎麼反對過別人，可她這次很果斷地搖了搖頭。
王錦微微皺眉。
還真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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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猶豫，他搶過女孩飯盒裏的飯糰，嚼了兩口。
脣齒間並沒有生菜的味道，而是濃郁的苦味。
王錦瞪大眼睛，下意識想吐出來。
可他發現自己嘴裏已經沒有東西了。
肩膀被拍了拍，身子骨有點虛的小組長嘿嘿笑着。
“閒人，不怕遲到啊？”
眼前數字閃過。
2021年7月6日，上午6點15分。
——
“刷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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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錦揉了揉太陽穴，看着亂哄哄的教室。
這是他第三次參加早讀。
很奇怪。
那生菜飯糰似乎有毒，可王錦還沒嚥下去。
這更像是觸發了什麼機制，直接導致了刷新。
每次被刷新都要從頭來過，這確實令人心情煩躁。
不過，王錦反而變得更加冷靜。
這種時候急是沒用的。
看來這幻境弄不死自己，只能拖延時間。
王錦要做的就是少出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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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點收集線索，才能儘快離開這裏，回到久春中學的戰場。
“誒。”
伸手戳了戳前桌那很愛打遊戲的姑娘，王錦輕聲開口。
“中午一起喫飯嗎？”
果然。
那姑娘嚇了一跳，轉過頭看着王錦。
“你發神經啊？怎麼突然對我下手了？”
“再說了，隔壁班那女的不是一直給你送飯來着嗎？”
“你倆分開了？快，跟我講講。”
王錦沒有迴應，而是捧起書本，一臉正經地開始早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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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桌被嚇的一抽抽，立馬裝模作樣地低下頭。
發現老師沒來，她惡狠狠地挪動凳子，試圖擠死王錦。
王錦沒反應，而是低着頭，靜靜思考着。
那姑娘每天都會給自己送飯，兩個人似乎又不是特別親密的關係。
而就在今天，她在那份飯糰裏下了毒。
是想跟自己同歸於盡？
還是單純想自殺？
這些事在自己的生命中發生過嗎？
他可以肯定自己這十幾年的生命中，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一個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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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現在的一幕幕是從哪來的？
嘶…
記憶似乎逐漸變得模糊。
線索有點亂，腦子也有點混沌。
王錦深吸一口氣。
看來刷新會對記憶產生影響。
自己可能會在無數次輪迴後失去記憶，徹底變成這裏的學生，重複這些生活。
得留下點什麼。
翻開桌子上那本筆記，王錦發現上面的字跡已經消失了。
微微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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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桌那裏借來圓規，王錦開始在手臂上刻下劃痕。
【飯糰有毒】
第一個避免刷新的線索。
像是按時上學，不要曠課這些常識，學生守則上都寫着。
這東西剛好貼在班級後面，一回頭就能看到。
第三條是團結同學，熱愛集體。
再往後就看不清了。
“該死…”
王錦把發明馬賽克的人罵了幾個來回，開始捱時間。
趁着課間，他問了其他人一些，關於那送飯姑娘的信息。
結果他們都搖頭擺手，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
很快又到了中午。
跟上次不同，這次王錦沒起身離開，而是坐在座位上，等待着那姑娘給自己送飯。
前桌似乎等了王錦一小會兒，發現他沒動靜便氣急敗壞地離開了。
五分鐘後。
王錦皺眉看着面前的姑娘，伸手按住了兩個飯盒。
他有預感。
要是讓這姑娘吃了飯團，可能會直接觸發刷新，甚至更糟糕。
畢竟她死了沒人送飯，自己會被困死在這裏。
“怎，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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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似乎有點怕，她看了看按住飯盒的王錦，小聲詢問。
“你想自殺是嗎？”
王錦揉了揉太陽穴，突然感覺一陣糟心。
這都什麼事啊。
他又不是知心大哥哥，高中生的心理健康不歸他管。
“自殺？”
女生唸叨着這兩個字，滿臉疑惑。
良久，她拍了拍腦門，似乎突然想通了其中關節。
“你是說喫完藥就看不見我了？這是正常現象。”
“說明你在康復啊，調律者同學。”
“…哈？”
王錦愣了幾秒鐘。
哪怕是經常出入怪談場景的他，遇到這種展開也有點沒法接受。
“來，你先把飯吃了。”
女生把王錦的飯盒往前推了推。
“別想着喫我的飯，我們倆的病不一樣的。”
“…”
王錦沉默着接過那個鐵飯盒，面色複雜地將它揭開。
還是那熟悉的飯菜。
女生飯盒裏也是那幾個生菜飯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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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皺着眉頭把飯糰送進嘴裏，輕輕嚼了幾下。
不像是喫飯，更像是吃藥。
王錦沒有阻攔，而是靜靜看着她喫飯糰。
沒有刷新，也沒有死亡。
就好像在喫一頓普通的飯菜。
王錦猶豫幾秒鐘，咬了咬牙。
低頭也吃了起來。
入口有些發苦，又有點酸。
能喫到沙沙的顆粒感，似乎有人把膠囊打開倒進了飯裏。
“呼…還是一樣難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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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姑娘嘆了口氣，小聲抱怨着。
王錦下意識擡頭看了她一眼。
啪嗒。
筷子掉在地上，王錦卻像是沒發覺一樣，直直地看着前方。
馬賽克沒了，他看清了那張臉。
是個黑髮黑瞳的小姑娘，相當瘦弱，似乎有點營養不良。
沒有白髮，也沒有碧綠眸子。
五官卻跟胡小北一模一樣。
似乎發現了王錦的目光，她咧了咧嘴，露出那兩顆熟悉無比的小虎牙。
“看我幹嘛？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