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使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似乎快哭出來了。
蓮長得很秀氣,跟女孩子比起來也毫不遜色。
這樣的人哭起來頗有種梨花帶雨的意思,無比惹人憐惜。
再加上“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這樣的古話,讓人不得不耐着性子,將這件事重視起來。
就連王錦也有那麼一瞬間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
念頭冒出來的瞬間,王錦皺起眉頭,猛然後退,伸手格擋。
唰!
帶着冰刃的手掌化作半靈體,又瞬間凝實。
寒光混合着碎冰在空中劃過,隨之一同飛起的,是幾滴晶瑩的血滴。
“騙到你了。”蓮微微仰着頭,在原地站定。
眼淚還沒擦乾,不過他已經平靜下來,變得面無表情。
“哈…有兩下子啊,神使。”王錦伸手撫過臉頰,那裏有道小小的傷口。
他倒是不擔心蓮淬毒,如果是提前準備好的武器,絕對逃不過自己的眼睛。
恰恰是這趁着他分神那一瞬間,於倉促中凝結而出的冰刃,蓮才能一擊得手。
王錦饒有興趣地看着蓮。
很少有人能真正傷到他,而神使確確實實做到了。
這傢伙夠聰明,夠危險,懂得隨機應變,又明白該如何利用包括外貌在內的一切優勢。
棋逢對手。
“那東西過來了。”王錦眯起眼睛,朝着遠處看了看,“你要跟他一起上嗎?”
“…”沉思幾秒後,蓮搖搖頭,沉默着站到王錦身邊。
“準備偷偷捅刀子?”
“纔不是。”蓮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剛好能看到他修長的,被淚水沾溼的睫毛在微微顫動。
“剛纔…你沒防備。”
“啊…因爲你哭了,我有點擔心。”王錦實話實說。
“…我利用了這一點。”蓮輕輕吐了口氣。
傷到王錦的喜悅來得快去得也快,他心裏突然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所以呢?”王錦挑了挑眉頭,“這不很正常嗎?你想殺掉我,我也想殺掉你,互相算計應該像喫飯喝水一樣尋常。”
“閉嘴。”蓮恢復了那面無表情的樣子,他抽出雙刀,跟王錦並肩站着。
“趕緊打完收工,我餓了。”
“…噢。”王錦有些摸不着頭腦,不過還是應了下來。
他將目光投向遠處那姍姍來遲的傢伙。
或許是看到王錦和蓮在吵架,它在邊上轉悠了半天,這時候才慢慢靠了過來。
“還挺有禮貌。”王錦啞然失笑。
那是個人形生物,普通身高,普通胖瘦。
若是在夜晚碰到,或許會被認成普通人。
可現在是白天,所以王錦能看到對方那彷彿經歷過火災的皮膚,以及殘缺的肢體。
一條小腿已經沒了,斷口處很粗糙,只有自己用小刀一點點磨斷骨頭纔會這樣。
除此之外,能看到無數木質長釘刺穿他的身體,胳膊,腦袋。
長釘也被點燃過,如今已經成了焦炭一樣的顏色。
柱子另一頭垂在地上,反而給了他支撐,讓這怪物能用一條腿快速移動。
從靈感預警來看,這傢伙比白鼠還強。
這份強大並不因爲單純的肉搏能力,還因爲他身上那雜亂而濃重的污染。
兩種污染,其中一種王錦很熟悉,是金銀面具身上的味道。
而另一種…王錦沒見過,可他能從對方的特徵判斷出來。
應該是除開“斷肢”以外的,那位“火刑與穿刺”之神的氣息。
目光上下掃了掃,王錦挑起眉頭。
他注意到了對方那身破爛的衣服。
太眼熟了,眼熟到像是昨天才見過。
好像…是猶大的隊員。
“你是叫迪斯馬吧?”蓮皺起眉頭。
他不喜歡船上那些海盜,自然不會去記那些人的名字。
唯獨這個名叫迪斯馬的賞金獵人…這孩子太年輕了,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想不記住都難。
“神使…是神使嗎?”焦黑的人形摸索着靠近,最後停留在一個不遠不近的位置。
“您,請問您看到猶大了嗎?還有我的同伴…我跟他們走散了。”迪斯馬輕聲說着。
他的雙眼已經失去了作用,只能用語言交流尋求答案。
“走散?你確定是走散嗎?”王錦重複着這個詞。
迪斯馬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一樣,他突然捂住斷腿的位置,似乎想要蹲在地上。
可惜,越是這麼做,胸口那根尖刺捅得就越深。
迪斯馬支支吾吾地開口,沉聲說着。
“我,我受了傷,頭兒爲了保護我才讓我藏進枯井。”
“他們說好臨走前來找我的…可過去了這麼久,還是沒人出現。”
“神使,您說實話,我的同伴…我的同伴,他們是不是已經犧牲了?”
“…”蓮面色陰沉。
他緩緩開口,似乎想說些什麼。
可惜被王錦搶先一步。
“這麼說倒也沒問題,他們確實全死了。”
“天啊…”迪斯馬低下頭,聲音中滿是悲痛,“我會給他們報仇的。”
“你要殺死猶大嗎?”王錦挑起眉頭。
“什麼…?”
“我說,你要向着害死他們的罪魁禍首,那個名叫猶大的男人復仇嗎?”
“你的意思是頭兒害死了他們?你他媽在說什麼?!”
迪斯馬瞬間暴躁起來,他怒吼着質問,身上那焦炭般的皮膚開始燃燒。
胸口處的柱子像是被風吹過的木炭,瞬間便紅成一片。
他揮舞着雙手,用那獨腿迅速移動着,惡狠狠撲向王錦。
呼!
蓮毫不猶豫地迎了上去,寒風與焦炭撞在一起,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音。
王錦沒跟上去。
正面衝突永遠是下下策,消耗自己體力不說,還容易忽略許多線索。
他在嘗試着跟迪斯馬溝通。
“如果我真的想說謊,應該隨便給你指個方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冒着激怒你的風險說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