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裏啪啦的響聲伴隨着房屋倒塌聲響個不停,可就算這樣,犀鳥的笑聲仍舊在風中傳了很遠很遠。
“你笑個什麼勁?”雷納德皺着眉。
他是該離開了,可王錦那邊要的東西自己還沒找齊,這名叫犀鳥的男人又太過邪乎,他不能帶回船上,更不能放他離開。
“我笑什麼…?哈哈…”犀鳥擦了擦眼淚,努力坐起身子,深吸一口氣。
“這座小鎮是禁止明火的,一旦點了火,就會被火刑之神注視。”
“而那小姑娘,你看她在幹什麼?”犀鳥指了指懸浮在半空的安妮。
人偶姑娘的身形在逐漸亮起火光,她的衣服,頭髮,都被火焰燒的有些捲曲。
另外一股屬於“火刑”的權柄正在和她碰撞,安妮的身形逐漸虛幻起來,彷彿正在進入另一片空間。
“她要去直面火刑之神了。”犀鳥平靜下來,緩緩說着,“你認識她,覺得她有勝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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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算?”雷納德摸了摸下巴。
他跟安妮的交集並不多,只知道她是跟王錦聯繫最緊密的怪談,每次吹動銅哨都會出現。
安妮話很少很少,也沒什麼表情,低頭看書時甚至會被誤認成沒有生機的人偶。
除此之外呢?
“啊!”雷納德的記憶逐漸浮現,他想到了年會時的神孽事件。
那時的王錦在安妮陪伴下,帥到沒朋友。
“穩了。”雷納德長出一口氣。
他清楚強的並不是王錦,人類的強大永遠都要藉助外力。
真正恐怖的是安妮。
“哈…”犀鳥低聲笑笑,“你覺得‘神’那麼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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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在鯨之港裏的祂還只是個雛形,可在這裏,祂已經在神國中蓄勢待發了十幾年,甚至幾十年。”
犀鳥指了指已經消失的安妮,“她沒有任何勝算。”
“在那站着說話不腰疼。”雷納德皺起濃眉,“換成你,你能做到什麼程度?”
“我麼?”犀鳥呵呵笑着,看着自己那菌絲構成的身體,“雖然只是那麼一小下,但我真覺得自己挺厲害的。”
“在跟三神周旋的過程中——我寄生了寄生之神。”
——
“這是…”
望着那張女人臉下方熟悉的面龐,犀鳥腦子裏“轟”的一聲。
他不清楚,不明白,甚至不敢去想…爲什麼母神身上會有自己的臉。
哪怕那張臉現在雙目緊閉,毫無生機,可它確實就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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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蟲輕輕轉過頭,那張絕美的女人臉看向犀鳥,她輕輕張開嘴,張開眼睛。
眼睛裏是同樣的臉,嘴裏也是同樣的臉,她自己的臉。
而那些臉的嘴裏和眼睛裏,同樣嵌套着更小的絕美面孔,一次又一次,形成了死循環。
單是直視這張臉,犀鳥的眼角便緩緩流下了淚水,鼻涕和口水不受控制地流出,他耳朵嗡嗡作響。
犀鳥並沒有被肉體上的痛苦影響,他的心神被另一種更加巨大的,恐怖的猜測充滿了。
他在想那張屬於自己的,雙眼和嘴都緊緊閉上的臉,下方是否也是這樣的光景。
污染彷彿重錘一樣敲打着犀鳥的腦袋,望着這不可形容的蟲子
那個念頭彷彿閃電般劃過他愈發混沌的頭腦,讓他顫抖起來。
這就是母神。
血甲蟲是祂,面前的東西也是祂,只是佔比多少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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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生之神幾乎無處不在,不能用單一的形體來考量。
犀鳥嚥了口唾沫,他看着那張自己的臉。
“我也是…母神?”
想到這一點的瞬間,犀鳥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痛苦地捂住腦袋。
母神似乎還在說着什麼,可那些聲音在犀鳥腦子裏盡數扭曲起來,拉長成可笑的顫音。
他聽不懂了,看不懂了,思考不懂了。
轟轟!!
頭頂再次傳來爆炸聲,這讓犀鳥略微清醒了過來。
他想起母神一次次阻擋他的接近,如果自己也是母神,那這些行爲完全沒有必要。
對!沒必要!
犀鳥猛地站起身,掐了自己一把。
自己是來找真相的!
念頭猛轉,犀鳥發現自己又能聽懂母神在說什麼了。
她在說,
“你怎麼又來了?”
“不是立下了契約,我幫你留住記憶,你就再也不踏足這片神國嗎?”
“別以爲再找阿爾帕斯他還會幫你!我們沒有時間了,它已經醒了!”
“什麼…您,您…”犀鳥目光呆滯,“您怎麼…會說話呢…”
他從來沒想過母神會和自己搭話,那樣高高在上,聆聽祈禱的母神,居然會和普通人一樣說話。
這不應該吧?不管怎麼想,都不應該吧?
不一樣啊!跟自己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麻煩…你是很大的麻煩。”母神似乎明白了犀鳥的身份,祂看了兩眼,轉而開始自言自語。
“上面的那個人,他是更大的麻煩。”
“我們真的花了很大力氣,我們一定要殺了它,你怎麼就不明白呢,這樣做對你來說有什麼好處?”
犀鳥沒再說話了,他甚至沒再思考母神正說着什麼。
他緩緩抽出鐮刀。
頂着恐怖的污染,犀鳥搖搖晃晃地向前走去,向着那有兩張臉的巨大甲蟲走去。
“假的,你是假的,你不是母神。”
“你在做什麼?”甲蟲皺起眉頭,向後退了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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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生物都是寄生之神,這只是祂的其中一具軀體,並不具備太多力量。
“教會信仰着神,藉此來保護小鎮。”
“神應該是美麗、強大、高高在上的。”犀鳥喃喃自語。
“而你,你醜陋,污濁,還說其他神跟你一起勾結,密謀,做那些不光彩的事。”
“我明白了,你只是只蟲子,守着我想要真相的蟲子。”犀鳥越靠越近,目光中多了幾分恍然大悟。
他舉起鐮刀,口水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充血的眸子死死注視着面前的母神。
“把真相給我!!!”
犀鳥怒吼着撲了過去。
“啊!!!”
刺耳的尖叫聲響起,很快,令人毛骨悚然的剝皮聲響徹整個洞窟。
“真相…我要看到的真相呢…”犀鳥在地上那零碎的穢物中尋找着。
他想知道自己爲什麼被母神唾棄,爲什麼自己的臉會出現在這裏,以及,當年給自己種子的那個異端,到底是誰。
“呼哧…呼哧…”
視線逐漸模糊的時候,犀鳥終於從那粘稠的血肉中找到了半塊石板。
他不清楚這東西該怎麼用。
腦子裏嗡嗡作響,周圍彷彿蒙上一層薄霧。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犀鳥躺在地上,眼前是剛纔動手時,母神那張絕美臉上的表情。
她在厭惡,在恐懼,在憐憫。
“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犀鳥擡起那張麪皮,那張跟他一樣的臉,小聲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