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熾燈照在同樣雪白的牆壁上,反射出刺目的光。
儀器那冰冷的滴答聲彷彿敲打在牀邊的手掌,那手掌沒有半點血肉,只剩下了白骨。
嘎吱。
自己已經沒必要再住院,死神找上門的速度比預料中還要快。
“大夫跟你說了嗎,還有多久。”鄭義穿好外套,面無表情地問,聲音冷的像塊鐵。
“這個月的事兒了,師傅。”陳雪微微垂下眸子,修長的睫毛顫動着。
“成吧…”鄭義從兜裏摸出煙叼上,“那我可得多抽幾根兒。”
“走,陪我轉轉。”
“誒。”陳雪點點頭,輕聲應着。
——
“冰櫃是不是比那時候空了點?”鄭義抽出胳膊,在小臂上比了比。
“可能是當時沒放平整。”
“嗯…也是。”鄭義懊惱地嘆了口氣,“可惜了,沒看仔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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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掀開警戒線,跟陳雪並肩走出地下車庫。
板油路漆黑一片,踩在腳下很硬,只有路燈在上面留下幾個白色的光圈。
城市的夜晚很少能看見星星,今晚是個例外。
稀疏的繁星輕輕閃爍着,像是在呼吸。
半晌的沉默過去,鄭義撓撓頭,像是醞釀良久纔有了說出口的勇氣。
“小陳啊,謝謝你照顧我了。”
陳雪沒應聲,而是仰頭看着天空,“師傅你聽說了嗎,過幾天有場流星雨,兩千年一遇呢。”
“兩千年啊…”鄭義笑笑,“真好。”
“我帶你多久了?三年?”
“嗯。”陳雪收回目光,點了點頭。
“我這輩子大部分時間都是自己一個人,有時候回家看着漆黑的屋子,還真挺難受的。”
鄭義在路邊坐下,看向頭頂的單元樓,仔細數着王錦的樓層,“你知道爲什麼嗎?”
“聽過…一點點。”陳雪小聲說,“您是喪偶,不是離異。”
“嗯,傳的挺邪乎。什麼黑幫尋仇,臥底失敗,這這那那的,我聽着都害怕。”鄭義笑了笑。
“很多年前的事了,你知道飛車搶劫吧?”
“倆人,一個汽車一個搶包,加到全速從你身邊過去,扯你的耳環,項鍊,手機,提包。
“不鬆手就拖着你往前騎,一直到你鬆手爲止。”
“我媳婦兒就一家庭婦女,財迷,喜歡把提包斜挎在脖子上。”
“有天出門買菜的時候,被這麼拖死了。”
“兇手就是完全不認識的毛頭小子,他說自己沒打算殺我媳婦兒,要怪就怪她自己找死。”鄭義伸手在脖子上揉了揉。
“那,判了多少年?”陳雪小聲問。
“沒判。”鄭義搖搖頭,“被我弄死了。”
“啊…?”陳雪愣了愣。
“嗯,那時候遇到飛車劫匪,是可以直接開槍的。”鄭義眯起眼睛,做了個瞄準的姿勢。
“我花一個月摸清了他的行動規律,又蹲了半個月,在他身上連開了七槍…在一個燒烤攤上。”
“上頭算的是正常執法,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故意殺人。”
“能讓飛車搶劫存在的所有人都該死,換句話說,所有惡人都該死。”鄭義激動起來,說話間時不時夾雜幾聲咳嗽。
“林百萬該死,他手下那個學生是幫兇,也逃不了干係。”
“你能明白嗎,小陳,我的意思是說——王錦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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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到了那步,我會像殺了那個劫匪一樣,”
鄭義一字一頓,“殺了王錦。”
望着鄭義眼中閃爍着的狠辣光芒,陳雪突然覺得面前的男人無比陌生。
兩次死亡改變了他。
妻子的死讓他嫉惡如仇,自己即將到來的死亡,則讓這份正義趨近瘋狂。
槍殺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嗎?
這…
“好,差不多該回去了。”鄭義突然鬆弛下來,他拍了拍陳雪的肩膀,嚇人的眼睛也眯了起來,讓人看不清目光。
“小陳,你是個好孩子。”
“我這些年攢了點錢,之後就都交給你了,幫我捐一部分,你自己也留一部分當嫁妝吧。”
“…嗯。”陳雪的心情複雜起來,最終什麼都沒說,只是緩緩點頭。
——
“啊…小琳快過來。”門被推開,一臉疲憊的女人輕聲撒着嬌。
“怎麼了?”王琳從臥室中探出個小腦袋,快步上前迎接。
“好辛苦——快讓我捏捏小臉。”女人一個餓虎撲食把王琳摟在懷裏,用手輕輕扯動她的臉頰。
“媽…”王琳無奈掙扎開來,從女人的肚子上擡起頭。
“你哥呢?我買了好喫的,看!”女人晃了晃手上的塑料袋。
“在這呢。”王錦拎着工具箱從陽臺走出,拍了拍身上的灰,“快,看看電視好使了沒?”
“嗯?”女人挑起眉頭,拖鞋都不穿,顛顛顛跑到了客廳裏。
屏幕停留在中央六,電影頻道剛好開始放廣告。
是彩色的。
王錦洗完手從衛生間出來,看到站在門口一臉尷尬的修理工,便對着他揚了揚下巴。
“那人非要漲價,我就自己試着動手了。”
“確實會有這樣的人呢,看到家裏只有小朋友就趁機坑錢。”女人得意地轉過頭,“師傅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修理工慚愧地離開了,還順手帶上了門。
“嗯…”王錦拍了拍電視,滿意地點頭。
兩隻手毫不留情地伸向了他的臉頰,用力揉搓起來。
“小錦好厲害啊!”女人微微鼓着腮幫子,“但它昨天就已經是好的了,只是沒有顏色。”
“好好…”王錦無奈地站在原地。
女人又用力捏了兩把,這才哼着歌走向餐廳,準備喫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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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在寫作業嗎?”女人悄悄探過頭,把橘子塞進王錦嘴裏,“甜不甜?”
王錦面無表情,緩緩點頭,“很甜。”
“小琳也嚐嚐。”女人又把橘子遞給王琳,得到了同樣的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