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生的阻擊讓他們有了不小的折損，如果這次仍舊無功而返，實在沒辦法向上面交代了。
“副長，那是不可能的吧。”雨果指了指面前的火海，還有那些橙色的霧氣，“在這種霧氣下，什麼都找不到。”
“而且火焰蔓延過來只是時間問題。”
“呼…”喬深吸一口氣，揉了揉太陽穴，“你不是要找伊麗莎白嗎？”
“啊，”雨果點點頭，“看來小姐沒跟海拉待在一起。”
——
“呼…呼！”
露露撥開面前的樹枝，看到了坐在地上喘息的王錦，還有在一旁警戒的蓮。
“…”露露沉默幾秒，開口問着，“你們…要走了嗎？”
“你是傻瓜嗎，”王錦嘆了口氣，“差點被我殺掉，爲什麼還跟過來？”
“…”露露默不作聲地低下頭。
“你應該看的很清楚纔對，”王錦咧了咧嘴，“我有那麼多次差點死去，把幼童殺掉，手上沾滿鮮血。”
“如果跟在我身邊亂逛，你還會遭遇同樣的事。”
“回家吧，我這樣的人沒什麼可憧憬的，你我不是同類。”
“可是…！”露露握緊拳頭放在胸前，向前邁了一步，“那個時候，我快要被燒死的時候！是你劃開蟲繭救了我吧？”
“那個時候…你也不會連我一起殺掉的！你在努力尋找讓最多人活下去的辦法！”
王錦沒有迴應，他靜靜看着女孩，陰影遮住他的上半張臉，只留下微微抿起的嘴脣。
“…帶我走吧？”露露小聲懇求。
她再次向前邁了兩步，淚水流淌下來。
“我不會阻礙你們的！所以，請你把我帶到…遙遠的地方吧！”
“哪裏都好…只要不是這裏…”
她扯住王錦滿是血污的衣服，埋在少年結實的胸膛上哭泣着。
“只要不是…這裏，哪裏都可以…都…”
“睜開眼睛。”王錦平靜地說着。
嘶啦！
眼中的琥珀色光芒緩緩亮起，屬於神孽的力量短暫扭曲了女孩所見之物。
那是無數張哀嚎的臉。
人的，動物的，說不清種類的，滿是憤怒與不甘的臉。
是王錦一路走來殺死的東西。
“凝視着嗎？那些被我奪走性命的傢伙。”王錦平靜地說着。
“啊…啊…”露露被這恐怖的幻象攝住了心神，她鬆開王錦，向後退了兩步。
“你說只要不是這裏？”王錦看着露露的眸子，“那麼，跟在我身後吧。”
“這裏有人形的怪物，失去人形的怪物，以及比怪物更加恐怖的人。”
“你說了哪裏都不要緊，這就是你想要的地方，是你的樂園！”
“給我…”
“我的…”
無數呢喃聲在耳邊響起，那些猙獰的臉瞬間靠得極近，貪婪地伸出手，渴求着露露身上的氣息。
少年眼中亮着琥珀色的光芒，他靜靜站在那裏，彷彿和人臉融爲了一體。
“不要…！！”露露咬緊牙關。
唰。
王錦眼中的光芒收斂下來，幻象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她在後悔，後悔自己剛纔沒能忍耐住，沒能堅定地點頭，邁向那片漆黑的世界。
沙沙…
外套溫柔地包裹下來，少年寬闊的身體遮擋在她背後，認真重複着在黎明前說過的話。
“在你逃出來的地方，是不會有天堂等着你的。”
露露擡起頭，望着少年滿是血污與傷痕的臉。
“不管逃到哪裏，都有需要面對的，屬於自己的戰場。”
淚水滑落下來，露露閉上眼睛。
呼…
身後那結實的胸膛消失了。
“王錦…先生？”
“回去吧。”王錦揮揮手。
“不行…我沒有想回去的地方…！”露露握緊拳頭，“那裏只有我討厭的事！沒有朋友，也沒有友善的人！”
“那就是…你的戰場了。”
——
嘎吱。
樹枝被踩斷的聲音響起，露露邁步走出森林。
火焰已經熄滅。
那位少年，向着黑暗中消失而去。
結果到了最後，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人。
就像是出現時那樣，沒有半點徵兆，蠻不講理地闖進了自己的世界…又蠻不講理地離開。
只是留下自己一個人。
這短短一天一夜的恐懼，悲傷，和驚愕，到底意味着什麼，
自己到現在仍舊不清楚。
不過…
露露轉過頭，望着那片原本遍佈霧氣的森林。
霧…已經散去了。
原本絕對不會消散的霧，被火焰吹散了。
現在，能直接從這裏眺望鮮明的天空。
雖然絕對不會像和艾達一起飛過的天空一樣，是那麼令人興奮的光景。
雖然是粗糙，冷清，冰冷，
但還是很鮮明的天空。
簡直像是被風暴吹過一樣，是澄澈，沒有一絲雜質的天空。
蝴蝶從身旁飛過，停留在女孩肩頭。
露露笑了笑。
因爲沒有翅膀，所以自己便仰望着這片天空，
在地上爬行。
也許是被那個人淋下來的羊水，和混入其中的艾達的血，把自己的孩提時代沖走了。
“喂。”冷淡的呼喚聲傳來，露露擡起頭，看到了懸浮於半空的神使。
“你…要走了嗎？”
“嗯，這具冷冽者已經到極限了。”蓮點點頭。
頓了幾秒，他再次開口。
“你不要緊嗎？一個人。”
“唔…”露露低下頭，“…我，我想我始終不能像王錦先生那樣精彩地活着，也沒有艾達那樣逃跑的勇氣。”
“但是…”
女孩擡起頭，雙眸和天空一樣澄澈。
“但是，至少…我想試着哭泣，呼叫，咬緊牙關…”
“這樣也許能改變什麼…”
很少見地，蓮露出笑容，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伸出手，把閃爍着幽藍光澤的匕首放在露露面前。
“這是臨別的禮物，是那傢伙用過的武器，他讓我交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