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怪談收容中心 >第1311章:地牢
    天空很暗。

    這種暗並不是漆黑的暗,而是暗金色的,彷彿沙塵暴即將到來的暗。

    起霧了,風越來越大,空氣中夾雜着烏鴉的嘶鳴,鳥類最先發現了氣氛的異常。

    壓抑,混亂,令人喘不過氣,憑空生出想要伸手把天撕開的煩躁。

    難民們像下雨前的螞蟻,拖着渺小的行李與渺小的自己,走在寬闊而荒涼的平原上。

    “聽好了,如果明天天亮我還沒回來,立刻離開這裏!拖拖拉拉的話,軍隊的搜查馬上就到了!”瓊叮囑着剩下的三個女孩。

    烈陽廳能來一次,就能來第二次,已經被告密的她們不能繼續呆在這裏。

    “瓊姐姐…”女孩們望着她逐漸遠去的背影。

    “你最好還是回去,”說話的是王錦,他走在瓊左前方,“我沒有餘力保護你,遇到麻煩你會礙事。”

    “沒錯。”蓮點點頭。

    “你也是。”王錦看向蓮。

    “我是憑自己意志行動的,別管我!”蓮瞪了回來。

    “誒呀,你說得還真直接。”瓊邁開腳步,“雖然之前我來得遲了些,但這次不會那樣的。”

    “擔心她們不是隻有你能做的事吧?”她微笑着看向王錦,“而且,我在高塔裏有內應。”

    “如果順利,或許不流血就能救出她們呢。”

    “那就隨你。”王錦沒再說話,他默認了瓊的跟隨。

    流動的雲像是灑在天空中的沙,帶着不知從何而來的顆粒感。

    風吹起女孩們的頭髮,她們看着越來越遠的幾道人影,面帶擔憂地握住手掌。

    “瓊姐姐…她不要緊嗎?”女孩對同伴說。

    “不知道!”另一人扭過頭,“還是死心吧,從高塔裏救人哪有可能?”

    她咬了咬牙,“真是…瓊真不明白事理,爲人太率直會被當成蠢貨的!”

    “…如果瓊姐姐沒回來,我們怎麼辦?”

    “笨蛋!我怎麼知道?”

    並沒有參與另外兩人的爭吵,被瓊從士兵手下護住的,名爲洛斯的女孩雙手合十,虔誠地望着天空。

    請保佑瓊姐姐她們平安歸來…

    ——

    撲啦啦。

    那是翅膀拍打的聲音。

    幾隻白鴿蹦跳着,用鳥喙啄食着地板上的米粒。

    “啾,啾啾。”

    “啾!啾!”

    相貌醜陋的兩名侏儒蹲在地上,模仿着鳥類的叫聲,興高采烈地揮舞手掌,像是孩子一樣露出笑容。

    雨果斜靠稍微高些的露臺上,盯着他們的行動。

    海光從窗戶灑在他們身上,切割出明與暗的分界線。

    這樣的場景並不會顯出莊嚴肅穆,雨果只覺得詭異。

    長得像鳥一樣的,喜歡模仿鳥類叫聲的侏儒,這是教皇衛隊的其中兩人。

    雨果第一次看到他們摘掉皮質面具的樣子。

    “覺得詭異嗎?”陌生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雨果轉過頭,看到了瘦高的,整張臉都被面具罩住的男人。

    面具上畫了個巨大的烈陽標記,乍一看像是隻獨眼。

    那是衛隊的隊長,也是教皇的副手。

    “他們都是很可憐的孩子,原本在家鄉被人排斥,謾罵,如果不是遇到教皇,或許早就死了。”

    “衛隊的所有人的都是這樣被教皇撿回來的,”他沉聲解釋着,“我也是。”

    “你…”雨果打量着衛隊長,思考着對方面罩下應該是怎樣一張畸形的臉。

    嘩啦。

    很突兀地,衛隊長摘掉了面罩,露出一張相當正常的臉。

    除了膚色過於蒼白以外,甚至稱得上英俊。

    “這不是長得很不錯嗎?”雨果疑惑地問着。

    “呵…”衛隊長摘下手套,將手放在海光的籠罩下。

    幾乎是同時,他的皮膚冒起白煙與水泡,滋啦滋啦的聲音伴隨着皮肉焦糊的味道闖進雨果的感官。

    衛隊長收回手掌,再次戴上手套。

    “我有很微弱的吸血鬼血統,它沒給我帶來力量,卻把缺點無限放大了。”

    “遇到教皇之前,我正嘗試着終結自己的性命。”

    衛隊長戴上面罩。

    “是他告訴我,我們的缺陷是神降下的考驗,我們生來就是爲了烈陽而存在的。”

    “教皇先生給了我們存在的意義,我也會用生命保護他。”

    雨果點點頭。

    不知爲什麼,他覺得自己能理解衛隊長的話。

    發誓將劍爲某個人所用,雨果同樣經歷過。

    只是那個人現在正躺在陰暗潮溼的地牢,自己還不知道該如何解救。

    ——

    地牢中,水滴落下的聲音不斷響起,女孩們沉默着各自縮成一團。

    伊麗莎白仰起頭,看着透過通氣口照射進來的,暗金色的海光。

    她並不覺得自己被捕是因爲阿鴆。

    就算沒離開難民營結果也是一樣的,說不定還會連累瓊姐姐她們。

    這樣就好。

    阿鴆望着鋪在地上那些雜亂的草,望着滲出血液的泥。

    這一切彷彿混合在一起,成了勒住她脖頸的,名爲絕望的鐵鏈。

    她喘不過氣,渾身顫抖,手腳冰涼。

    作爲普通人,她已經到達了崩潰的邊緣。

    “阿鴆…”女孩的抽泣聲讓伊麗莎白不知所措,她靠了過去,嘗試着用體溫驅散恐懼。

    “小白,小白!”阿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猛地拽住伊麗莎白的手腕。

    “你會劍術對吧?劈開這道門,我們逃走吧!”

    “不…我做不到…”伊麗莎白搖搖頭。

    她的劍術只是比普通士兵強一點的水平,更何況地牢裏不可能有武器。

    “做不到…爲什麼你做不到啊!”阿鴆發瘋般推開了伊麗莎白,猛地站起身,歇斯底里地吼着。

    “我爲你做那麼多了,一直…一直都是我在照顧你吧!?還不夠嗎?還不行嗎!你想看着我去死嗎?”

    “阿鴆…”伊麗莎白被這突如其來的怒吼嚇住了,她愣在原地。

    “從遇到你開始…我就沒遇到過一件好事…”阿鴆抽泣着,“倫農…瓊姐姐…因爲你,都是因爲你…我原本活的很幸福啊!你不存在就好了!”

    “…對不起。”伊麗莎白的聲音很沙啞,她試探着伸出手,把阿鴆抱進懷裏,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

    這姑娘的年紀比她小,小很多,似乎才十四五歲。

    這些事對她來說太殘酷了。

    “嗚嗚…嗚嗚嗚…”阿鴆望着伊麗莎白沒了袖子的外套,佈滿血痕的手背,那是她救了自己兩次的證明。

    什麼都做不到的她,拼盡全力給自己包紮傷口,又將自己從懸崖邊拽了回來。

    “小白…我剛纔說的都是氣話…對不起…”阿鴆抽噎着,“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嘎吱。

    地牢的沉重大門被推開,兩名戴着面罩的侏儒站在燭光中,冰冷地望着她們。

    “該審問了,你們出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