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錦揮動騎槍,砸碎面前的罪神軀體,同時將面前的瓦礫清理乾淨。
伊麗莎白跟在後面,用火把逼退涌上來的扭曲面孔。
她的目光始終停留在王錦身上。
伊麗莎白想到了初次相遇,想到了漲潮時那次失控,想到了阿瓦隆的追蹤。
爲什麼…爲什麼他總是這樣冷靜,總是這樣遊刃有餘。
在這噩夢般的世界中,只有他始終站立着。
“伊麗莎白!”
“…是,是!”伊麗莎白愣了愣,迴應着少年的呼喚。
那平靜的聲音在她心中響起的無比強烈,幾乎蓋過了所有情緒,所有念頭。
“看來你已經找到答案了。”王錦回過頭,對她笑笑,“那是正確的。”
“…是…是嗎?”伊麗莎白愣了愣,隨即低下頭,露出笑容。
“再加把勁!前面就是塔頂了!”王錦擡腿踹開面前的木門。
——
旋轉,碰撞,眩暈,噁心,恐懼。
阿鴆抱住腦袋,她感覺到木桶正在從什麼地方跌落。
不行了…已經不行了!
我會被壓扁…死了死了死了!我要死了!
“嘔…!”不受控制的乾嘔傳來,阿鴆捂住嘴,開始推頭頂的桶蓋。
放我出去,放我離開這裏!
咚!
木桶重重撞在什麼東西上,停了下來。
“哇啊…哇…”阿鴆摸了摸溫熱的額頭。
血…血啊!
要死了…要…
可是…血…很溫暖。
阿鴆咬住衣袖,低聲抽泣着。
越是流血,便越覺得自己的血很溫暖。
越是疼痛,越是害怕,就越清楚自己還活着。
『你要屏住呼吸,絕對不要發出聲音,既然害怕就好好待着。』
『也許像你這樣的人,反而最容易生還呢!』
瓊姐姐…
阿鴆聽着耳邊的嘶吼與哀嚎,撕裂聲與垮塌聲,聞着刺鼻的血腥味。
四周愈發漆黑,木桶彷彿飄上了海面,無依無靠。
女孩抱緊身體。
害怕,代表着想要活下去。
——
“塔…塔被怪物吞沒了!”
“要塌了!要整個塌下來了!”
愈發混亂的局勢中,注意到罪神真正意圖的人沒有多少。
然而此刻,所有人都明白即將發生什麼。
轟——轟——
震盪,震盪,再然後是…
爆炸!
轟!!!
巨大的爆炸將整座塔包裹在內,肉眼可見的一切開始融化,氣浪圓環在空氣中擴散,將瓦片與煙塵捲入再丟下。
這代表着克圖格亞正式降臨。
哪怕僅僅是化身,這位無比強大的舊日在出現的那一刻,便引發了一場足以摧毀半個島嶼的爆炸。
當然,那恐怖的威力沒有擴散出去,而是盡數被那漆黑的巨大形體吸收。
罪神嘶吼着撲了上去。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權柄互相碾壓,力量相互湮滅,罪惡與爆燃一次又一次碰撞。
污染濃到幾乎能把人活活嗆死。
那是僅僅存在便會讓人難以接受的東西,此刻,祂們正殊死相搏。
到了這種時候,已經不再需要伊麗莎白了。
仍舊在階梯上狂奔的,只剩下王錦和蓮。
“從剛纔我就想問!”王錦轉過頭,“你問我需不需要幫忙…難不成你有能插手神戰的手段?”
“你以爲?”蓮冷哼一聲閉上眼睛,“接下來別跟我說話。”
他整個人變得透明,開始燃燒,彷彿一切都化作了彩色的火焰。
再次睜眼時,蓮眼中的神采變得陌生,變得平靜。
嗖!
精緻的口琴被丟到王錦手裏。
“出什麼事就用這個叫醒我,”蓮深吸一口氣,“別亂吹啊,要獻祭才能用的。”
呼啦!!
火焰爆發,在王錦驚愕的目光中,散發着驚人污染與殺意的蓮沖天而起,加入了罪神與克圖格亞的混戰。
——
高塔上空爆發出了強烈的光芒。
那是人類無法窺見,只是看一眼都會失去理智的光芒。
曾經端坐於寶座之上,如今深埋於罪惡泥潭的,幽海中最強的僞神。
於星空之上投下虛影,在人類無法理解的漫長歲月前便存在的“居於火焰者”。
以及被克圖格亞親手囚禁於終北大陸,即將掙脫束縛的被囚之神。
三位存在以不同的方法,同時出現在了這裏。
而在他們之中,有第四道身影。
他是個凡人。
很普通,很渺小,像是螞蟻一樣。
可這隻螞蟻沒有半點畏懼,他甚至揮了揮手,試圖讓即將廝殺的三位神明停一停。
“克圖格亞!”王錦喘了口氣。
這座該死的塔太高了,他一路跑上來累得夠嗆。
王錦完全沒有直呼神名的自覺,而是擦了擦額頭的汗珠,站直身體。
“我對你的封印感興趣!”王錦繼續揮手,“嘿!聊聊嗎?”
罪神無法溝通,祂一次次衝擊着面前的烈焰與冰霜,這讓王錦的聲音很難傳出去。
火焰完全沒有理會,祂收縮着,膨脹着,試圖將面前的罪神掀飛。
呼!
火焰瞬間枯萎下去,它們觸碰到了面前那突然膨脹起來的,死意的煙霧。
王錦懸浮在半空,古神之眼不安分地轉動着,深藍色的霧氣如同淚水般流淌而出,落到地上。
“克圖格亞,”少年不厭其煩地重複着自己的要求,“我對你的封印感興趣。”
“在你們打生打死之前,聊聊嗎?”
——
高塔上的光芒暫時收斂了。
難民們一頭霧水,他們在思考,接下來是災難過後的平靜,還是更加嚴苛的考驗。
稍微靠近些的伊麗莎白一夥人同樣不清楚,卻能猜到一些。
王錦走進去之後,震盪就停止了。
變化是因爲少年產生的。
身爲當事人的王錦倒是很清楚發生了什麼。
他在最恰當的時機,以最恰當的方式,混進了神戰。
當然不是以第四位神的身份,王錦沒那麼強,他只是個普通人,是個調律者。
他打算狠狠敲上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