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錦悠哉悠哉地喫着蛋炒飯,看着胡小北時不時過來夾走兩塊火腿。
味道一如既往,只是這次有點淡了。
“傻仔最近睡眠不足,想着讓你喫得清淡一點。”胡小北歪歪頭,“怎麼樣?”
“好喫。”王錦豎起大拇指,“感覺已經成爲生活的一部分了。”
“別,別突然說這種話啦。”少女泛起紅暈的狐耳輕輕抖動起來,她站起身,“我去把剩下的裝起來放冰箱。”
“那麼——”王錦看着癱倒在桌子上的櫻,“還能聽見我的聲音嗎?”
“…”眼裏滿是紅血絲的櫻沉默不語,拼命重複着吞嚥的動作。
可惜身體拒絕了她。
不得不說,櫻確實有資格擔任黑船的大副,哪怕在這種時候她也僅僅處在理智崩壞的邊緣。
王錦又給自己盛了一碗,“你就算全塞進嘴裏,不嚥下去也不做數的。”
“…爲什麼?”櫻依舊癱在桌子上,她擦了擦嘴角的白沫。
已經昏倒再醒轉不知道多少回了,她全憑意志力讓自己沒把嘴裏的東西吐出來。
“我明明沒有什麼味覺…”
“遠離危險是生物本能,”王錦大口大口喫着,“你已經很努力了。”
“可,可爲什麼你能?”
“我習慣了,不過在習慣之前——”王錦看着噠噠噠跑到廚房的胡小北,少女的腳步輕盈而愉悅,“喜歡做飯的人,會因爲自己的勞動成果被認真對待而欣慰。”
“我想看她開心的樣子,所以會拼命全喫下去,就這麼簡單。”
“先不說這個,”他站起身,“願賭服輸,該履行承諾了。”
——
停屍間。
跟其他停屍間一樣,這裏四周都是冰冷的金屬牆壁,鐵架牀上擺放着屍袋,空氣中瀰漫着濃重的消毒水味。
女孩們在門前的走廊中等待着,有人在踱步,有人沉默着低下頭。
距離二號醒來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
關於她如今是什麼情況,變成這樣有沒有被王錦脅迫,今後該怎麼辦——
女孩們一概不知。
二號反鎖房門,不讓任何人接近。
嘎達。
門鎖輕輕打開,一號側着身子擠了出來,擋住那些帶着疑惑的目光。
“洱不想被人看見。”她對其他人解釋,隨即回過頭,準備招呼四號一起走。
嘭!
門被重重踹開,面色陰沉的四號衝了出來。
“怎麼樣…”
無視了其他人的詢問,她粗暴地推開上前詢問的六號,大踏步消失在走廊盡頭。
——
“蛻變到最後都沒有研究成功,零號那一批次和如今的黑船船員一樣,摘除了假死系統,配合着不老泉換來了更強大的身體性能。”
“洱是更加陳舊的型號,她不需要瓦爾基里也能復活。”
“這導致蛻變出了錯誤,雖然僥倖沒死,可她的自我修復能力被強行激發,混亂增殖…就是這樣。”
櫻解釋着原理,跟王錦走到停屍間門前。
“你打算怎麼辦?”王錦跟女孩們打了招呼,繼續跟櫻討論細節。
“先拆除不屬於她的脊椎,再用瓦爾基里的內置鍊金物品進行局部回溯,順利的話,五分鐘就能搞定。”
“…你是瓦爾基里?”
“我是初代版本…不相關的事別問太多,”櫻不滿地蹙了蹙眉,“別忘了許諾給我的條件,救人不是白救的。”
“第二次挑戰機會…我知道。”王錦輕輕敲了敲門,“洱,還好嗎?”
“你的身體沒出什麼大問題,很容易解決。”
他特意和櫻在這裏討論,就是想免去再給女孩們解釋的時間。
二號應該也能聽到。
“…別過來。”
“放心,”王錦後退半步,“在你變回原本樣子之前,只有這傢伙會看到你的長相。”
“我之後會把她滅口…嘶!”胳膊上的肉被擰住轉了兩圈,王錦倒吸一口涼氣。
“噗…”停屍間裏傳出輕輕的笑聲。
王錦給櫻讓開位置。
啪嗒。
金屬門合攏,王錦抓了抓頭髮,靠着牆壁一點點滑坐下去。
他其實並沒有看起來那麼遊刃有餘。
二號的問題很棘手,棘手到粉蝰和他都束手無策,整個幽海只有一個人能解決的程度。
幸運的是,這個人正在白船上。
櫻的性格很直率,甚至有點一根筋,所以她會陰差陽錯成了俘虜,又在輸掉賭約後同意幫忙。
還好。
抽泣聲傳來,王錦睜開眼睛,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女孩們。
二號願意跟自己說話,這已經能說明很多問題了。
“太好了…太好了,船長果然沒有逼她變成那個樣子。”一號擦了擦眼角。
“哈!”五號摟過三號的脖子,“看到沒?我就說他不會害我們的!”
王錦沒說話,他將目光投向六號。
二號蛻變並且自殺後,女孩們失去對自己的信任也很合理。
不過合理是一方面,有沒有人引導她們的懷疑又是另一方面。
答案顯然是有,而這個人…當然是六號。
她昨天晚上還特意去船長室帶了一段時間,是在觀察我嗎?王錦挑起眉頭。
他倒是不生氣,六號跟自己的思維方式有些接近。
享受她幫助自己避開因果分離,就要承擔這種頭腦帶來的風險。
六號怯生生地別開目光,她湊近過來,在王錦耳邊說了什麼。
“四號跟二號…剛剛爆發了無法和解的衝突?”王錦皺起眉頭,擡手看了眼時間。
十分鐘。
——
白船,溫室。
這裏原本用來栽培些植物,可惜產量遠遠不夠平日裏的消耗,最後成了花圃。
四號戴着隨身聽,望向天花板。
她喜歡這裏,泥土的味道讓人平靜,潮溼溫熱的空氣能夠驅散心中的煩躁。
“我明明叫你離開了,你爲什麼就是要過來?”
“哪怕這是我最後一點尊嚴,你也毫不顧忌地踐踏乾淨嗎?”
“你總是這樣,不在乎其他人,不考慮其他人…可我唯獨不想讓你看見這幅樣子。”
那團扭曲的,畸形的血肉上,掛着零星幾縷頭髮。
脊柱從增殖的肉瘤中刺出,像是怪物的背甲。
平日裏會打扮自己的女孩,此刻身上沒有一塊好皮,甚至連人形都看不出來。
這幅可憎的樣子並沒有嚇退四號,她很擔心,她想要靠近。
她覺得二號變成這個樣子,自己也有責任。
可這份心情對二號來說是莫大的傷害。
“爲什麼會這樣…”四號看着被溫差蒙上一層白霧的窗戶,閉上眼睛。
她腦子裏很亂,其他人對王錦的懷疑,二號的憤怒,一切的一切讓她不知道怎麼應對。
沙沙。
白霧被手掌輕輕擦去,露出王錦冰冷的眸子。
啊…原來在這。
——
“洱!”五號一把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
二號面色蒼白,不過除了看起來仍舊有些虛弱,幾乎沒什麼問題了。
“這麼簡單。”三號摸摸下巴。
“並不簡單,只是剛好對症下藥。”櫻包紮着身上的傷口,“我經歷過蛻變,體內又有隨時能取出的鍊金裝置,換成其他任何一個人…”
“謝謝!”一號認真鞠躬。
櫻愣了幾秒,移開目光,“要謝就謝你們船長。”
“把我放回黑船,對他這樣的人來說無異於虎口奪食,是很高昂的代價。”
“我沒聽到他要放你回去,不是說什麼第二次挑戰…?”
“我一定會成功的!”櫻突然激動起來,隨即是不受控制的乾嘔。
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她冷哼一聲。
“以後戰場上再見面,我不會留情。”
留下這樣一句話後,她快步離開了。
“奇怪的人。”三號眯起眼睛。
“算了,”五號嘿嘿笑着,“與其說這個,不如好好慶祝一下吧?”
“而且!”五號從口袋裏拿出日曆,上面的日期畫着圓圈,“我靠着長期免費勞動從阿麗莎那裏換來了情報!”
“船長快過生日了!”她鄭重其事地宣佈。
“這是下下個月的日曆。”三號拿過來看了兩眼,“你個傻子,還有兩個月呢。”
“兩個月後會怎麼樣可真不好說…”一號思索片刻,“提前給船長送個驚喜怎麼樣?我之前拜託那隻奇怪的長條老鼠買了蛋糕!”
“明明是很萌的黃鼬,不過好主意。”三號點頭贊同。
“那麼送驚喜當然是要…躲起來吧?”五號興沖沖地邁開步子,“我知道個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