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霆晟雙手推着輪椅,走到許若晴的病牀前。
大概是因爲在陸氏莊園始終提心吊膽的原因,許若晴這段日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瘦下去,甚至就連他之前精心養出來的嬰兒肥也消失的乾乾淨淨。
她在夢裏像是夢到了很不好的事情,眉間緊皺的彷彿打成一個疙瘩。
厲霆晟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慢的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撫平女人眉心間的褶皺。
這是屬於夫妻之間親密無間的舉動,他信手拈來,在此之前他已經重複做了成千上萬次。
他還記得當年許若晴同意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是怎麼的欣喜若狂,又是怎麼認真的許下承諾,一定會保護好他。
免她辛,免她苦,免她四下流離。
可現在看來還是他食言了。
陽光溫暖的從外面跳躍進來,但是乎根本沒有辦法溫暖病房內死寂一般的氛圍。
相貌絕佳的女人躺在病牀上,身上套着如同麻袋一般的病號服。
她美麗而脆弱,躺在那裏像是一個精心雕刻的洋娃娃,彷彿下一刻就會伴隨風吹消失的一乾二淨。
而在她病牀旁還有一個坐着輪椅,同樣穿着病號服的男人。
他小心翼翼的捧起女人的手,神情虔誠且溫柔,他把許若晴的手覆在自己的眼睛上,片刻之後傳來男人痛苦又壓抑的嗚咽聲。
許若晴的意外對於這個家庭來說無疑是致命性的打擊。
厲霆晟心裏就算再痛苦,也沒有辦法爲許若晴分擔半分。
他轉動着輪椅又走了出去,這次推開了醫生辦公室的門。
醫生一看到他,立刻站起身開口道:“厲總,您怎麼來了?”
“我來是想問問你,我太太的眼睛真的沒有一點辦法了嗎?”
厲霆晟開門見山的說道。
他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經過是陸鄞寒注射了能破壞嗅覺神經的藥物,但不知道怎麼回事,這種藥物的副作用居然同時也影響到了許若晴的視覺神經。
醫生有些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我們已經給夫人做過全身檢查,她的視覺神經受損並不嚴重也許會有全愈的一天,也許會這輩子都看不見。”
厲霆晟用力的握緊了輪椅扶手:“她能痊癒的機率有多大?”
醫生搖了搖頭,給出一個很失望的數字:“只有10%的可能。神經是人體所有系統中最複雜的東西,而且有些神經性的創傷是不可逆的。這纔是最難辦的辦法。”
厲霆晟突然開口問道:“那如果更換眼角膜呢?她還能看見嗎?”
“更換眼角膜?”
醫生像是從來都沒有想到這條出路,一時間眼前一亮。
“這是個好主意,如果能找到合適的是網膜,並且手術成功的話,夫人重見光明的機率應該可以提升到80%以上。但問題是現在全國的眼角膜庫都很緊缺,自願捐贈眼角膜的人更是寥寥無幾。”
“不用找別人,我把我的眼角膜捐給我太太。”
許若晴是高掛在天上一顆驕傲而耀眼的星星。
她已經沒有了嗅覺,失去了自己此生最愛的事業,他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她這輩子都沉寂在黑暗中。
醫生被他的話嚇了一跳,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道:“厲總,更換眼角膜的事情可不是小事。如果真的把它換給夫人的話,您這輩子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厲霆晟淡淡的聲音裏卻透着堅定:“我並不在乎我處在什麼樣的環境中,看見或者看不見對我來說都無所謂。但是我不能讓我太太一直都處在黑暗的環境中,她是那麼喜歡光明,渴望太陽的一個人。嗅覺被毀,如果眼睛在失明的話,她這輩子都不會有再活下去的動力了。”
厲霆晟的的愛人只有一個宗旨。
爲所愛之人,謀其遠深起慮,把自己所有的愛意全都落入在實際中。
這是厲霆晟的愛情觀,他這麼多年也始終保持着這個宗旨去對待許若晴。
“如果手術成功的話,我希望你們能夠幫我瞞住這件事情,不要讓她知道,是我把眼角膜給了她。我太太是一個很多愁善感的人,如果讓她知道的話,她會很自責的。”
厲霆晟細心的叮囑着說完這話,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裏突然涌上了幾分笑意。
他這麼多年已經把集團發展的很好,起碼集團內部自主面對那些大場面已經沒什麼問題。
他的兒子也已經八歲,他只需要安靜的站在幕後,把許奕凡調教成合格的大人,再把公司的重擔交到他的身上。
這麼一算也只用十年的時間。
醫生似乎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眼裏震撼的看着厲霆晟:“厲總,確實很愛太太。愛到了骨子裏的那一種。”
試問這天底下有哪一個人能夠願意爲了自己的愛人付出光明的代價?
哪怕自己這一生都要藏匿在黑暗中,接受世人對一個瞎子的指指點點。
而厲霆晟又不是個普通人,他是整個臨川最年輕的商業總裁,是無數媒體雜誌爭相報道的天之驕子。
而就是這樣一個人,居然也會爲了自己的愛人甘願捨棄眼睛。
這樣的轉變,無異於是從天堂掉到地獄。
可偏偏,厲霆晟自願入地獄。
他只要他的許若晴,還像以前一樣滿臉笑容,對未來充滿希望。這就夠了。
醫生悠悠的嘆了一口氣,忍不住的感慨一聲:“感情果然是世間最難理解的東西。”
他已經看到了厲霆晟的態度,知道自己是怎麼也勸不回來了。
“我希望等許若晴的身體好一些,就能爲我們安排手術。如果手術成功的話,我會爲醫院再捐贈兩棟實驗樓。”
醫生認真的點點頭像是許下一個承諾一般:“您放心,這場手術我們一定會全力以赴。”
醫生話說着突然之間又想到什麼,眼裏突然之間多了幾分欣喜。
“或許除了捐獻眼角膜之外,你們還有第二條路可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