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若晴的聲音在顫抖，已然有了淚腔。
生老病死這種事情，本來就是上天註定根本不給人力插手的資格。
王媽虛弱地擡起手，拍了拍許若晴：“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的，只要你記得我，我就會活在你的心裏。”
她轉頭看了一眼外面：“今天的天氣好好啊，我們一起下樓走一走吧，我已經好久沒有出去曬過太陽了。”
許若晴急忙擦掉眼淚，用力的點了點頭，翻出最厚的一件外套，把王媽從頭裹到尾，才扶着她下樓。
王媽有些無奈的笑了笑：“小姐，我沒有那麼怕冷。”
“別說那麼多，你穿的多一點，我安心。”
最近的天氣已經越來越冷，下樓遛彎的人也變得很少，但不過今天確實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天空湛藍，像是剛剛被水洗潤過一樣。
王媽看着不遠處那些枯掉的樹木，眼神有些感慨，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這些樹長得真高大，等到明年又會是枝繁葉茂的景色了。”
許若晴有些不安的緊緊握住了王媽的手：“那等到他明年重新長出葉子的時候，我們再一起回來看好不好？”
王媽笑了笑，沒說話，又看了一眼天空：“天空真的好藍啊，我已經好久沒有看過這樣的天了。”
王媽的每一句話都是感慨，但好像又藉着這種語氣再和許若晴做最後的道別。
聽出了她話裏的言外之意，許若晴整個人甚至因爲難過，在微微的發顫，她眼神不捨地看着王媽，像是想要把她的樣子刻進心底。
許若晴晚上的時候甚至沒敢回家，一直安靜地坐在病牀旁纏着王媽給她講她小時候的故事。
“王媽，還記得你當時給我烤的地瓜嗎？雖然糊了不少，但不過真的可甜了，我這輩子都沒喫過那麼甜的地瓜。”
許若晴笑着回憶着自己小時候的那些事，是王媽把年僅八歲的她從孤兒院裏帶了出來。
那個時候，王媽身上的錢只夠他們租一間破敗的漏雨的出租屋。
她每天放學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揹着小書包去王媽工作的地方找她。
日子雖然貧苦又艱難，但那是許若晴遭遇磨難之後，唯一一段能拿出來的童年的幸福時光。
王媽揉了揉許若晴的頭，像是小時候那樣，眼神寵溺的看着她：“怎麼會不記得呢？我那個時候也不會考笨手笨腳的，本來想給你考一個最好的，誰想到糊了那麼多？我還記得你把自己的臉喫成小花貓一樣，特別可愛。”
許若晴急忙道：“那我還想再喫一次烤地瓜，行嗎？我們明天就起來去烤地瓜。”
“等我的身體好一些再說吧，答應你的我肯定會實現的，你看我以前答應過你那麼多的事情，是不是也全都做到了？我看着你長大，看着你談戀愛，看着你生孩子，看着你的孩子長大。若情在我眼裏，你不是我的外甥女兒，你是我的女兒。”
王媽說這句話時狀態已經很差了，甚至說到最後幾句話時已經有氣無力。
許若晴的情緒徹底崩了，她一邊用力的抓住王媽的手，一邊不斷地點頭：“你說的對，我就是你的女兒。”
王媽擡頭看着天花板，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嘴角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
王媽是半夜時分走的，她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走得很平靜。
許若晴冥冥之中早就有了不好的預感，所以才特意今晚一直守在醫院裏，只要王媽能熬過今天晚上。
可惜。
許若晴雙手緊緊地捂住自己的臉，破碎的嗚咽聲從手中斷斷續續地傳了出來。
從小聲啼哭到嚎啕大哭，只用了一秒的時間。
她的哭聲哀傷痛苦，還帶着隱隱的絕望，即便是不相關的人聽到他的哭聲，也能感同身受的體驗到她的絕望。
王媽是她的親人，雖然是她血緣關係上的小姑姑，但在許若晴的心裏，已經和母親沒有任何區別。
厲霆晟收到許若晴的電話後，匆匆忙忙地趕到醫院，進門的那一刻就看到了跪在地上已經哭的身形發抖的許若晴。
“若晴。”
厲霆晟心急的大步走過來，一把把許若晴摟進了懷裏，他轉頭看了一眼病牀，牀上的老人睡得很安詳，一旁的儀器已經停止了運轉，上面全是一排排的直線和清零的數據。
王媽走了。
這個認知讓厲霆晟把懷裏的人抱得更緊，心疼的一下又一下拍着她的背，像是哄孩子一般安哄道：“若晴，你還有我，你還有我。”
“再也沒有王媽了，她答應我答應的那麼好，她怎麼能拋下我呢？”
許若晴哭的已經快要喘不上氣，心臟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握住擠壓，撕扯出尖銳的疼痛感。
所有的情緒翻天覆地，一般的崩潰着，帶着讓人痛苦的絕望。
“王媽沒有食言，王媽現在肯定已經變成了星星，在看着你呢。”
厲霆晟柔聲道：“地板上太涼，我們到牀上去好不好？我知道你現在的心裏很難受，但是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不然的話，王媽看到會心疼的。”
許若晴這一晚都沒閤眼，哭累了的時候，她就呆呆坐在病牀邊，看着王媽腦海裏不斷的回想着他們兒時那些快樂的記憶。
想着想着，眼淚就不自覺的流了下來。
到最後，又哭又笑的樣子差點嚇到厲霆晟。
這是許若晴度過的最難熬的一個夜，姜清婉他們收到消息已經是早上，同樣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
王媽已經被推進太平間裏，臉上蓋着白布，用不了多久，她就會變成一個小小的盒子，裏面裝着的一捧灰。
姜清婉身體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幸虧陸鄞寒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窈瑩，我們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好不容易重逢，你怎麼這麼快就走了呢？”
許若晴眼睛腫得如同和桃子一般，聲音沙啞地開口道：“王媽走的時候很安詳。她走的時候跟我說過，她最高興的事情就是臨死之前再次看到了你。”
“怎麼這麼傻呀？爲什麼這麼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