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種玫瑰的獅子 >第7章 過往
    沈萊從沒覺得自己這麼屈辱和不自由。

    處處被限制和壓抑,他覺得自己快瘋掉了。站在巨大高聳的山麓邊,往事一幕幕地像走馬燈般在腦海浮現。

    聽母親說,在他出生之前,她辭去了文工團的舞蹈演員工作,跟着父親出國做生意,每天到處飛。從一個完全不懂生意場的交際,只想跳舞唱歌的文藝女青年,變成了一個可以一天只睡三個小時,飛好幾個地方視察工廠的女強人。她與父親一同打拼,傳奇的經歷成爲商界的一個被人津津樂道的故事。

    後來,劉萱覺得還是應該讓丈夫在外面拋頭露面。不管公司剛成立時再怎麼在外闖蕩,她的骨子裏還是住了一個溫柔的賢內助。她總想象着自己的生活應該有這樣一個溫馨的場景:辛辛苦苦一天,丈夫回到家時,桌上擺着豐盛可口的飯菜,有口熱湯等着他。她想,那會是讓自己最有成就感的事情。於是,她與丈夫商量後,決定隱退商場。

    夫妻兩人決定在華盛頓買房子,既然公司總部都在這了,以後也都生活在這邊。就這樣,喬遷之喜兩年後,一個不哭不鬧的小男孩出生了。

    夫婦倆覺得,這孩子能選在一切都穩當成熟了的時候出生,還趕上了紐約子公司的成立日期,簡直就是他們生活裏的神來之筆,於是沈德和劉萱決定給他取名爲:沈萊。

    沈萊從小就安靜不怎麼調皮,性格卻固執又勇敢。先不說這不拽女孩子辮子,不往女孩子臉上衣服上抹泥巴的良好家教和“紳士風度”有多招人喜歡,單看他那張像陶瓷娃娃的臉蛋就迷倒了一衆小女生。於是每每放學回家,沈萊小朋友總能從書包裏掏出一堆零食和愛心卡片。

    每當這個時候,劉萱就會告訴他:“你不能隨隨便便和人家牽手,男生要尊重女生懂嗎?記得,要和女孩子保持一定距離,這是紳士的表現。”

    沈小萊似懂非懂,點點頭。

    後來等他漸漸長大,五官逐漸變的長開。高挺的鼻子和精巧的下巴形成了一個好看的弧度,他很少笑,但每每笑起來,硬朗的五官就變得柔和,更是吸引着一羣羣蜜蜂蝴蝶往他身上貼。但是從小嚴格的家教和母親時不時的告誡,讓他認清自己面前什麼纔是最重要的,因此也一直沒有和女生傳緋聞。久而久之,在他們初中的附近便傳開了:有個中國的男生很帥,但是他不喜歡女人。

    於是在拒絕了幾個熱情的gay之後,他不知怎麼反而越來越受男生的歡迎。他下課後喜歡打球,每次代表校隊參加比賽,都有無數女生慕名來拍照,結果卻是一個一個讓他的兄弟們拿下。

    兄弟jack曾向他表達,沈萊讓自己找到如此優質(眼瞎)的女友的感激之情:“如果不是你,她就不會有機會看到我的進球時的帥氣英姿。”

    沈萊:“congratulations”

    再到後來,高中時沈萊很喜歡音樂,組了個小樂隊,很受學校同學的追捧。他嘗試了很多種組合方式,最後還是覺得自己最瞭解自己的內心,於是決定獨自去進修音樂。但是一路上並不如一開始所想的那麼順利。

    很多想法不被肯定,很多自己熬出來的心血不被重視。一直以來,他聽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的個人風格太鮮明瞭,這樣的作品很難被大衆接受。”

    他一面扛着導師的壓力,一面吸取各種聲音,拼命學習。不管是好的不好的,他都選擇接受。只是到最後,外界嘈雜的指點和與日俱增壓力,壓得他喘不過氣。

    自己真實的聲音不能被人聽到,而人們又總想將他們個人的看法和觀點強加在他身上。他覺得自己不是在創造音樂,只是在製作音樂,僅此而已。

    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後來,母親對他說:“你想玩音樂?可以,我們不是供不起你,家裏的公司甚至不需要你打理。但是你必須做出成績來。如果只是混日子,那就必須按照我和你爸爲你規劃好的路走。”

    母親只給了他兩年時間。

    口氣權威得不容置疑。

    沈萊說好,便踏上了去紐約進修音樂的路途。

    在那裏,他的進步突飛猛進。但隨之而來的是各種創作要求和表演邀歌。小到表演的服飾搭配,大到整首歌的風格把握,他都沒辦法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給他提供表演舞臺的監製說:“你演出是給別人看的,你要取悅別人。這不是你在浴室的自我欣賞。”

    一年半後,他受不了了。

    內心的壓抑和自己的想法不被尊重的屈辱讓他快瘋了。

    他不想整天看着財務報表,到處端着一副架子去視察自己接手的商業帝國。他知道,那不是他的生活。

    這個時候,母親給他來電話:“你的成績呢?還有六個月。”

    第一次,他近乎懇求地問母親:“媽,你曾經也是一個文藝表演者。你明明知道,藝術沒有可能,在那麼一個精確的時限裏,就能讓人看到它的,爲什麼你還要這樣子逼我?”

    劉萱在電話那頭沉默,沈萊以爲她被自己說服了,接着問她:“我保證,我一定會做出讓你們滿意的成績的,但兩年,不可能。媽,既然你也是喜歡藝術的,或者曾經喜歡,你應該能明白我現在的處境。請再多給我一些時間,好嗎”

    劉萱沒有再沉默,她好像被觸碰到了什麼提不得的底線,突然就發飆了,那個激動而瘋狂的樣子,沈萊從未見過。在他心中,母親一直是溫柔的人,知書達理,即便是着急上火也會跟他講道理,從來不會這樣大喊大叫。

    但是沈萊被積壓了太久的情緒也在那一刻爆發,忍無可忍。原本以爲是最能理解自己,十多年來,身邊最親近的人,現在卻不顧自己的真實想法,只想看到她想要的結果,一味忽略自己的感受。這樣的母親,和那些硬往自己腦子裏塞見解的人有何不同?

    “你根本就不瞭解這個世界,沈萊。”沈德在書房裏抿了一口紅茶,放下茶杯,淡淡地跟他說。

    “爸,我知道我還年輕,經歷的東西的確沒你們多。但人不就是這樣的嗎?誰在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東西?您一開始就有輝煌成功的事業了嗎?還不是撞的頭破血流後一步一步開拓出來的。爸,你相信我,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只是,我真的需要時間,時間會向你們證明一切。”沈萊眼睛有些紅,隱忍的聲線下藏着快要決堤的淚意。

    “你有什麼保證?我們這是怕你走了那麼多彎路,最後白白浪費了時間和精力啊!你怎麼不懂呢?你這是逞強!是幼稚!”沈德緊皺着眉頭,握着茶杯的手不住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