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他怎麼都不正常的樣子，有些心慌。
樓下音響的仍舊震耳欲聾，外面層層疊疊的粉絲洶涌，好像除了頂樓之外的世界，都沉浸於新年到來的喧騰中。
沈萊神色清明地看着她，伸出手，他有些粗糙的手指拂過她的臉頰。栓萌覺得很癢，不知道他手上有什麼。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她擡手輕握住了他的手，慢慢拉至眼前，藉着彩燈纔看清了他的手。
看起來真不是太好看，整個掌心不正常的泛紅，手指的指腹處有點掉皮，皮膚乾燥得很。他的掌心滑過她細膩的皮膚時，讓人酥麻難擋，所至之處引起了一陣陣敏感的戰慄，帶起一片片小顆粒。
“這是過敏嗎？”她不由自主地輕輕撫着他手上起的皮，有些地方還有一兩塊薄繭。栓萌眉毛微微皺起，一張臉因擔心他難受而皺在一塊，嘴巴也撅了起來，看起來彷彿因過敏遭罪的人不是他，而是面前的小女孩。
“嗯，我體質容易過敏。冬春時節，還有壓力大的時候會更嚴重些。”沈萊看着她就快要哭出來的眼眶，紅紅地憋着一包淚，攤開手反抓握住她的手，垂在自己身前，低聲安慰她:“我回國之後就是這樣了，習慣了也就沒事了。不疼的，別哭，嗯？”
這是他第一次提及自己在國外的事情。
栓萌突然抽離他的手，轉了個身，後背直直地對着他。她不知道怎麼提起以前的事情。更不知道，現在提起，還有意義嗎？他會在乎嗎？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十多年前，那陣短暫的相處到底是什麼性質。那些單純的情感，感謝，悸動，在他們兩人後來的生活中，又能算什麼。
她自從知道，自己要跟他有避免不了的見面接觸時，就一直在努力說服自己，只是爲了工作，以前那是小孩子的感情，這麼多年，對方肯定早就忘了。
就像自己從來不會記得小時候的鄰居家的某個小孩一樣。
再見他之後，她感受到的只有身來身上帶來的陌生和疏離。強大的氣場壓迫得她喘不過氣，身上的味道太好聞但又太陌生，臉上的表情每時每刻都讓她覺得自己跟他相比，就是低到了泥地裏，跟他說話彷彿在瞻仰站在雲朵上的神仙。
現在的沈萊，還會在她身處危險的時候，豁出性命保護嗎還會耐心地看她給他處理傷口，不會溫柔地把摔倒的她輕輕扶起來，擔憂她的情況嗎？還會爲她深情地唱歌，和她說很多從沒跟別人說過的話嗎？還會把她帶到他的家，帶着淺淺的笑意看着她胡鬧嗎
她以前覺得，沈萊可能是隻刺蝟，但是他願意把最柔軟的肚皮展露給她。雖然他不喜歡說太多話，但是栓萌能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內心世界。
現在，她覺得沈萊還是像個刺蝟，卻是將渾身的堅硬的刺留給世人。沒有人能走進他的世界，包括她。
她有的時候會很後悔，怎麼自己那時候沒有勇敢一點，怎麼那時候沈萊沒有再自私一點。哪怕，沈萊只是輕輕巧巧地對她說一句喜歡，她都會毫無保留的朝他奔去，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給他。
不想回國的事情，不想別的，只想着他。
她也想任性一次，一次就好。
但是現在，已經過了那個可以任性的年齡了。
所以她認爲自已已經做好心理建設，再出現在他的面前時，不會去想任何有關以前的事情了。
只一兩句話，沈萊又輕巧地把她的心絃撥動了。
彷彿他靠近時，她的心跳就會止不住的加快。他的氣息噴灑過的肌膚會染上一層粉紅，臉頰的溫度會變得像火燒一樣滾燙，會覺得身邊的空氣都被抽盡了一樣，無法呼吸。
像是一條被扔上岸的小魚，需要水。
栓萌背對着他，儘量控制着自己的聲音，讓自己聽起來不那麼慌張：“沈先生對不起，我剛剛碰到了你的手我是，正常的關心，算是對採訪對象的問候。”
沈萊覺得這個藉口找的相當非常很蹩腳，但是沒急着拆穿她。他知道她的臉皮薄，但是內心那一點點不舒服又忍不住逗她：“你對每個採訪對象都這麼關心？隨便執起別人的手看？”
栓萌急了：“不是！我沒有那樣的！”
沈萊笑了：“那就是我很特別了？”
中文系正經畢業的資深記者被他堵得說不出話來。
她能感覺到身後溫熱的氣息在漸漸靠近，但是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不聽使喚，無法逃開他的領地半步。
沈萊人高馬大的，雙臂很長,栓萌腦袋只能勉強夠着他的肩膀。他往前稍微一圈，那小小軟軟的身體就輕輕鬆鬆被圈入懷中。
栓萌被他突如其來的圈抱嚇得不輕，她不敢動，不敢說話，連呼吸都停滯了十幾秒。
“沈先生你幹什麼，鬆開鬆開你先放開，別讓人家看到，會影響你的形象”栓萌有些替他着急，也顧不上他的意圖了。
畢竟身份擺在那，這種漆黑一片又沒有監控的頂樓，搞不好真有狗仔在蹲藝人。
“我不在乎那些。”他還是那句話。
“叫我什麼？”沈萊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着蠱惑人心的意味。
“沈萊你放開我。”她的手嘗試掙開男人的前置，腦袋不斷左轉右轉，眼睛四處瞟看有沒有攝像機。
沈萊摟她更緊，聲音更低了：“別亂動小心親到我，被拍了就不好了。說，叫我什麼？”
不好你放開啊！
栓萌雖然內心在叫囂，但被他這麼一威脅，身體的確不敢亂動了。過了好半會，她才低着頭，柔柔地叫了聲：“沈萊。”
“叫什麼？”他不滿意這個答案。
“沈先生別鬧了。”栓萌還是想掙開。
“嗯？叫我什麼？”沈萊不讓她掙開，圈住她的力氣更大了些。
栓萌抵不過他的引誘，最後還是小聲地喊了聲：“大獅子。”
帶了些哭腔，委屈，激動，混着許多不知名的情緒。像是投了顆石子到沈萊的心中，盪開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沈萊緊緊地摟着她，脖頸貼的更近。整張臉埋在她的發間，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她細膩的皮膚散發出來的馨香。
以前忘記做的，不敢做的，沒來得及做的，他都會在未來的時間一一去完成。那些沒來得及開口跟她說的話，那些爲她創作的歌，那些她欠他的勇敢，那些與她有關的瘋狂夢境，那些把他磨得瀕臨癲狂的慾望，他都會在她身上一一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