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陌生男子,本該溫和對待,可坐在對面的男人卻給她一種極強的壓迫感。
她無措地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沈淮跡假裝沒發現她瀟湘的不自在,他給她切了一個蘋果,幾個蘋果塊放在碟子裏,塊頭不大不小。
他又往她碗裏夾肉,肉是煮的,很入味。
瀟湘尷尬地埋着頭,乖巧地拿勺子扒飯,又格外靦腆地說了句“……謝謝。”
沈淮跡睨了眼她,時不時往她碗裏夾菜。
沒過多久,碗裏的菜已經疊成山。
女孩細長的眉皺起一道不太明顯的弧度,“我不喫那麼多的……”
沈淮跡擡頭,“你太瘦了。”
瀟湘忽然覺得有些尷尬,她確實是太瘦了,偏瘦到細胳膊細腿,身上瞧不出幾斤肉來。
因爲常年身體不好的緣故再加上挑食的原因,她已經很多年體重沒有超過九十斤了。
她低頭喫飯。
她不能喫太撐,喫到一半,她不得不起身去接水灌了杯杯。
飯後是沈淮跡收拾的,她坐在沙發裏看電視,這部小短片劇本是她寫的。
她如今以讀者的身份坐在電視機面前觀看,心裏自然會有種成就感。
沈淮跡端了杯熱水放在瀟湘面前,手掌心攤開,裏面躺着用紙巾包好的藥。
一共三顆。
“謝謝。”瀟湘一次性將三顆藥放嘴裏,最後喝水嚥下。
他將紙巾扔進垃圾桶,順勢坐在她的身側,“那個置物架上面的藥都是你的?”
置物架有四層,堆滿了藥盒。
以前的瀟湘吃藥會皺眉,喝藥都要捏着鼻子不聞味才能喝下去。
而現在,即便藥苦她眉頭都不皺,可想而知,這些年她都是怎麼過來的。
瀟湘頓了下,她懷裏抱着抱枕,她語調毫無波瀾地承認,“嗯,是我的藥,不過大多都是一些常備藥而已。”
她治病的藥也佔了很大一部分。
“你不記得我。”沈淮跡捏了捏拳頭,“我住你家你難道就不生氣?”
以一個陌生人的身份重新接近她,擅自踏入她的領域,他在她眼裏看不到任何的怒氣。
瀟湘扭頭看了眼沈淮跡,男人生得精緻,此時眼裏有慍怒。
她捧着水杯喝了口水,笑着說,“很久以前,我生了場大病,是一位老者救的我,前些年,他去世了。醫生說我短命,能活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很多有心臟病的人死於意外,走到不到白髮蒼蒼那個年紀。”
“我已經死過一次了,下次死還不知道有沒有那麼幸運。我想活得長久一點,我想看着我的作品搬上大熒幕。”
瀟湘看着沈淮跡,見他視線灼熱,她倒也沒避開,“我再熬幾年就要死了,如果我情緒激動的話,我會死的更快。所以,即便你住在這,交不交房租,做出傷害我的事情,只要我想活着,我應該都會控制住自己不會讓自己有太大的情緒波瀾。”
兩人四目相視,好半會兒,沈淮跡才沙啞地出聲,“對不起。”
她笑了笑,如同桃花開,“沒關係。”
他不是壞人,她不知道他從哪來,找的又是哪位朋友。
她想,再過幾天他發現了她的缺陷,怕是恨不得早點收拾離開這裏。
他會跟其他相親對象對象一樣,嫌她晦氣。
-
夜裏,窗戶大敞,降溫後的冷風強行闖入。
碎花綠色調的被子下躺着臉色蒼白的姑娘,她此刻像是被一團火爐包裹,喉嚨乾澀,額頭上急劇冒着冷汗。
不知道過了多久,瀟湘從夢裏驚醒。
盛夏,她披着頭髮裹着件毛茸茸的毯子出了臥室。
“啪”地一聲,室內燈火通明。
她託着沉重的身子拿起水杯,剛走到飲水機還沒來得及接水,另間房門便忽然敞開。
家裏很久沒見過陌生人,她條件反射地嚇了跳,手裏的玻璃杯脫落,最後砸在了地板上,玻璃碎片四分五裂,她愣了愣,臉色愈發慘白。
沈淮跡急忙上前將站在玻璃碎片中的瀟湘抱到沙發上,見她額頭上冒着汗,他下意識地一慌,“怎麼不喊我?”
“……不好意思麻煩你。”其實也是沒必要。
他們目前的關係太模糊,不知道對方的目的,她怎麼好意思開口。
瀟湘這會兒虛弱得厲害,身體癱軟地靠着沙發。
沈淮跡重新拿了個杯子去給她接水,玻璃碎片滿地都是,他腳底踩了不少,但是這個節骨眼上,他並未顧及太多。
他在那置物架拿了退燒貼還有退燒藥,他翻了翻,裏面甚至還有止血藥、止瀉、降火、感冒、布洛芬各種藥。
他胸口一緊。
沈淮跡將退燒貼貼在瀟湘額頭上,又給她餵了藥,最後去洗手間拿了條用冷水洗過的毛巾給她擦身上的汗。
她靠在她懷裏,任由他擺弄。
發燒,呼出的氣都是熱的,“謝謝。”
她客氣地說謝謝,沈淮跡心裏只會更自責,他就會越責怪自己爲什麼當年沒有調查清楚相信還沒來得及見最後一面瀟湘就被火化,現在一個活生生的瀟湘出現在他面前,他連照顧都照顧不好。
男人低沉地聲音從頭頂上傳來,“湘湘,我以後會一直陪着你。”
這種情話聽多了,瀟湘也就不感冒了,“我短命。”
“我是個壞人,我也短命。”
他是壞人,壞在缺少了這將近十年對她的陪伴。
如果沒有那場意外,瀟湘的身體本該會花費幾年時間就養好了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這讓他很心疼。
兩個小時後,瀟湘退燒了,身上渾身都是汗,沈淮跡只是幫她擦了擦便把她抱回房間。
寬大的素潔臥室,辦公區佔了一大半,休息區是在奶黃色的蕾絲簾子後。
他小心翼翼地把瀟湘放在牀上,他關了窗,放在桌上的風扇換了個位置不往頭的方向吹。
他打開櫃子,抱出了一牀不太厚的杯子,把牀上冬季的被子給換了下來。
躺在牀上的瀟湘有氣無力地,她看着屋裏沈淮跡在忙活,那一刻,她好像明白了爲什麼他說她是男朋友了。
她從來沒跟他說過她的名字。
她的身體……不排斥他的接觸。
晚上十一點,沈淮跡打掃完客廳,回臥室檢查了下瀟湘的鞋底,拿手機手電筒照了照,確定沒有任何反光才放心。
他掀開被子一角,嫩生生的兩隻腳他又檢查了遍。
沒傷着就好。
熄燈,沈淮跡躺在瀟湘的牀上,姑娘的牀又大又軟,混雜着一股清淡的水蜜桃味道,與她身上的味道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