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牆壁在朔風中泛着陰冷的寒氣,聶南伊身着有些單薄,但她的身形居然一丁點兒都沒有顫動,她站得筆直,沉夜漫漫,似乎也能察覺到那根風骨。
掃過聶南伊倔強的身影,亞瑟心中微沉,心理防線很硬,確實不容易攻略,這就是他最初沒選擇聶南伊的原因,太浪費時間。
時間對他太珍貴了。
但凡當時那把劍被撬走後,他能擠出一到兩天的時間,都不至於像現在這般無措。
“四小姐。”亞瑟淡淡道,聽上去並不急切,惹得聶南伊心尖兒動了動,這是不着急的意思?
因爲亞瑟的聲音着實太過冷靜,將那份嗜血與急躁完美藏匿在舌下,是個談判高手,至少身在暗處的程迦藍沒聽出亞瑟究竟哪裏急了。
相比之下,心思純良的聶南伊太喫虧了。
“先生,您這時候入柏城,無非就是想要避開視線,而我的行動也被您知道,所以,理論上而言,您我都見不得光。”聶南伊忽然說了句。
聞聲,亞瑟足尖兒微頓。
這麼說也沒錯。
“在下早就說過四小姐聰慧,我對聶氏、聶家沒心思,只爲拿到好東西,這對於四小姐來說輕而易舉,而且在下早已闡明,這交易手段是可以換的,至於換成什麼,在下想聽聽四小姐的選擇。”亞瑟清楚聶南伊意欲何爲。
他幾乎瞬間看穿了聶南伊的用意,聶南伊是想讓他半途收手,他們某種程度上都是見不得光的角色。
可是聶南伊的見不得光是聶家內部之事,而他,則變相威脅到了柏城總署,乃至柏城居民的安危。
縱然他沒生事的心,哪怕到現在他的手還很乾淨,但風險已在他趕往柏城的那一刻產生,並不是說他沒搞事,風險就不存在了。
平心論,聶南伊的腦子已經轉得很快了,亞瑟猜,如果他默認,聶南伊的下句話必定會是—
你放了我,我會抹去今夜你的存在。
至於交易,進程自然歸零。
只不過這種觀念理想大於現實。
也就是說,聶南伊打算讓亞瑟主動放棄,那麼她會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過這話也不是張口就來。
聽話聽音,聶南伊知道亞瑟綁了她卻未動手的原因,必有忌憚這一條,不管亞瑟究竟忌憚她什麼,現在,此時此刻,這一秒,聶南伊在談判中就掌握着主動權。
同時聶南伊也明白亞瑟是個攻於算計的男人,不到萬不得已,亞瑟斷不會對她痛下殺手,有命就行,她不在乎是否會因此缺胳膊少腿。
可亞瑟似乎曲解了她的意思。
暗處,程迦藍悄悄啓動了監聽設備,兩人的對話被一字不落地錄了進去,程迦藍沒現在衝過去截下聶南伊,是因爲目前亞瑟佔據着控制聶南伊最有利的位置,時機並不成熟。
聶南伊清冷的聲音鑽入程迦藍耳中,程迦藍眉頭微動。
這份越險反而越鎮靜的作風,與父親很像,程迦藍對聶南伊相當陌生。
雖說兩人只相差四歲,然而當年聶泊安起了隔絕程迦藍與聶氏聯繫的心思,加之身爲徒弟聶南伊不願讓聶泊安左右爲難,所以師徒二人一拍即合,減少了往來。
雕工傳承,講究的是那份匠心,與是否常聯繫無關。
聶泊安與聶南伊都堅信着這份師徒情分並不會變淡,導致程迦藍只聽過聶南伊那聶四小姐的名號,甚至對她的瞭解程度都不如蔣晏溪。
自然也不清楚聶南伊當年與聶泊安的師徒情。
再者,這等事在聶文彥眼中太丟臉,在柏城,聶文彥也不準外人隨意亂傳這則祕聞,祕密就這麼被壓了下來。
所以,程迦藍不會貿然出手。
在未與聶南伊構建信任關係之前,程迦藍需要觀察聶南伊的舉止,短短几分鐘內,倒是讓程迦藍覺着這聶家......
還是有明珠的。
面壁的聶南伊心跳聲頓時加速,怎麼辦,對方好像曲解她的用意了。
良久—
“先生看得起我,自然明白我在聶家是個什麼角色,我覺得您我之間談判的餘地很大,先生不如與我想想如何才能雙、贏。”聶南伊也是沒辦法了,只能模糊表態。
簡言之,這話等於廢話,她雖不懂談判與博弈,可她懂絕不能激怒對方。
聞聲,程迦藍犯愁地捏住眉心,行吧,看來這聶四小姐真是個單純的主兒,這時候最佳選擇是給亞瑟選擇,而不是將選擇權讓給亞瑟。
選擇權這時候等於主動權。
這麼說,後面聶南伊的思路一定會被亞瑟拉到他的軌道上去,聶南伊再想拉回去,可就難了。
不得不說亞瑟的警惕性褚家無人可比,站在客觀角度,亞瑟已經不會將聶南伊放在眼底了。
一看聶南伊就是個新手。
超九成的人眼下一定會放下部分戒備,然而亞瑟卻連腳步都沒移動,能最快控制住聶南伊的位置,他一直穩穩佔據,讓程迦藍沒機會下手。
儘管,他沒察覺到任何第三方的存在。
時間依舊過得極慢,僅過去了五分鐘,確定亞瑟不會對聶南伊痛下殺手,程迦藍現在只需要靜靜等待契機降臨,只要亞瑟有一秒離開了腳下的位置,程迦藍的主場就來了。.七
亞馬遜那邊無所謂,如今是北部有求於她,等着吧。
另一邊,北冥瞮居然混進了聶氏老宅的後勤部,一般這種大型宅子,都會配有幾個部門,因爲買宅子付款一時爽,清理直接火葬場,所以後勤部就是解決這個雜症的存在。
北冥瞮也是看到後勤部有幾個海拔不錯的保鏢才決定混進去。
聶家人身高都不低,卻到了聶文彥這裏質量直線下降,聶氏少東聶泊安當年是柏城出了名的美男子。
故有,城北徐公,柏城少東之美名。
怎知一朝出了個聶文彥,聶氏一族良好的基因中忽然蹦出來一個次品,北冥瞮心思幾轉,別是......
這聶文彥本就是不是聶家人吧。
想法微微狗血,北冥瞮暫且藏在心底,這念頭其實之前程迦藍也產生過,畢竟聶文彥的行爲舉止放於聶家人之間,太詭異了。
除非是聶氏基因突變,否則怎麼聶氏聶泊安那一代子弟,都沒長成聶文彥那個殘次品的模樣?
後勤。
“哥們兒,遞個衣服謝謝。”有個保鏢進房間換衣服,應該是個新來的,但這話並非是對北冥瞮說的,不過北冥瞮聞言丟過去一件T恤。
“謝了。”
“上面怎麼說?”北冥瞮換了一種聲音說道。
那保鏢也沒多慮,苦惱地來了一句:
“之前不是說明天聶氏全體大會麼?但上面今晚就開始着手準備了,我看吶,備不住今晚老爺就得去公司了。”
“算了吧,老爺不是準備頤養天年?”有人嗤笑,這裏是老宅的下人休息區,很明顯,聶文彥根本不屑於踏足,所以這裏的人言辭自然放肆,但聶文彥在下面的名聲顯然差到一種程度了。
“誒,兄弟。”
“有事?”北冥瞮淡淡回問。
“你剛來的吧,準備準備跑路吧,聶氏遲早完蛋。”接手北冥瞮手中T恤的保鏢低聲說了句。
“怎麼說?我看這裏待遇還可以。”北冥瞮睜眼說着瞎話,還挺誠懇,如果讓帝都總署那些人,以及北冥御園中的暗衛聽了他的話,怕是能原地飛昇。
真特麼是世界有四種巴,小巴中巴大巴,還有一種—
您沒事吧??
“這個......得你自行體會。”那保鏢也是個人精兒,沒上當,北冥瞮也沒打算能輕鬆從他們口中套出些有價值的消息,未料......
“我告訴你,論待遇,全聯邦就屬帝都瞮爺的保鏢最牛逼,其實傅家保鏢身價也不錯,不過啊,你我就只能想想了。”說罷,那保鏢哥倆好地拍拍北冥瞮的肩頭。
喫瓜忽然喫到自己身上,北冥瞮一時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