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萬步而言,這句話從誰口中說出來都行，唯獨不能是亞瑟，試問，誰願意將自己的軟肋親手抽出來暴露在仇敵眼前？
可以說亞瑟此話一出，後面但凡但布瑞恩抓住能反殺回去的機會，他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先了結亞瑟，即便他知道彼時的褚家暫且還不能離開亞瑟，可這是褚思梵需要顧慮的問題,不是布瑞恩要權衡的利弊問題。
“之前的事情絕不可能不了了之,我沒動手，不是看你的面子，而是我在給褚家機會，只是這個機會誰都沒抓住。”亞瑟在布瑞恩身後輕輕呢喃，聲音質感醇厚如朗姆酒，引人字字回味，但此時此刻止不住地回憶顯然不是個好事。
“你想報復？”布瑞恩終於蹲守到機會作聲，嗓音已然極致低沉沙啞，喉嚨遭受到劇烈衝擊，讓布瑞恩每說一個字都能察覺到刺激神經的腥甜味道。
實際上，布瑞恩初期與還在北部的亞瑟身手方面不分伯仲。
畢竟布瑞恩也是擊敗過徐逸晨的狠角色，身手對比於風影僅差了一星半點而已。
就連布瑞恩也從未想過自己與亞瑟多年後相見的首次交手，居然會以他瞬間慘敗而告終，就方纔的情況，甭說是十幾招了，亞瑟或許連五招都沒用上，便匆匆壓住了布瑞恩所有的囂張氣焰。
對於布瑞恩的問題，亞瑟沒應,懶得回答，手掌捉住布瑞恩的側兜，這瞬間，布瑞恩瞳孔縮緊。
“再動，就不是簡單的打了。”亞瑟的磨人手段很有一套，這點曾經的布瑞恩也領教過，本來以爲自己終於等到反擊的機會，結果等來的居然是更深一個度的壓制。
“咔。”從布瑞恩口袋中掏出來的錄音筆被亞瑟單手摺斷，布瑞恩的確狡詐，這明顯是在爲自己留後手。
雖說不信自己今夜會敗於亞瑟之手，但唯一失敗的可能性布瑞恩也做了應對之策，若現場兩人對話被曝光，布瑞恩可以立刻將自己處境化劣勢爲穩佔優勢。
看着被廢掉的錄音筆，亞瑟自嘲般輕笑，他到現在都不明白自己輸在哪裏，就因爲沒有一個與褚家契合度極高的作風？
太可笑了。
“亞瑟，你這輩子在褚家都沒有出頭日了。”話落,布瑞恩冷笑,所有人都能看清楚的事情，就亞瑟一人偏偏認死理，主子豈會容許一個褚家的異類在自己身邊效力多年？
曾是文森特下屬這層身份註定了亞瑟沒辦法真正得到主子的認可。
但......亞瑟不信。
衛生間內的蘇煙聽得齒根發酸，難怪亞瑟與布瑞恩一直勢不兩立，兩人的立場分明就是從來沒有一次重合，從前的亞瑟看在褚思梵的面子上，少不得要給布瑞恩這個擋箭牌幾分顏面。
可是一味妥協所換來的唯有步步緊逼，布瑞恩借褚思梵之勢嚐到了讓亞瑟退讓的甜頭，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後面一定還會有第三次、第四次、甚至無數次。
可以說只要亞瑟在意褚思梵的處境一日，布瑞恩的存在就是他的心、魔。
若要徹底跳出這個死循環，亞瑟必須放棄褚思梵。
說完這句話，布瑞恩放聲嗤笑，心中壓制多年的憤恨與妒忌一朝釋放，其中邪惡意味讓人不寒而慄，布瑞恩與處死飯作風神似，當然拋去可能是他拿捏住了褚思梵的行事風格外，布瑞恩確實喫到了這個紅利。
亞瑟沒錯，但敗在了太相信褚思梵的心胸。
跟了褚思梵多年，亞瑟無數次將自己想得到的東西縮減、再縮減，可是即便如此，最終換來到手的仍舊是一堆可有可無的東西，反觀喫遍投其所好紅利的布瑞恩，卻拿到了亞瑟最想要的東西--
褚思梵的偏信。
在布瑞恩笑聲戛然而止的那瞬間，蘇煙的一顆心吊了起來，布瑞恩擺明了要激怒亞瑟，這時候亞瑟反而不能上鉤，要反其道而行之。
一旦讓布瑞恩覺察到亞瑟過度在意褚思梵的立場，那麼後面亞瑟在布瑞恩面前必然會氣短。
因爲這就算布瑞恩握住了亞瑟的命脈，要麼亞瑟徹底改變，要麼亞瑟直接選擇對褚思梵下手。
逆向思維下，用暴力手段搞定褚思梵，布瑞恩這等要靠着褚思梵而活的寄生蟲自然也會退出舞臺，擒賊先擒王，拿捏住褚思梵，就等於卡住了布瑞恩的喉骨。
可是這需要亞瑟先動手割掉自己身上的一塊血肉。
效忠十二年，這份執念與隱隱期待絕非作假，亞瑟付出的東西數不盡，若要強行進行分割，亞瑟必要先付出血淚代價。
亞瑟最好不要情急對布瑞恩下死手，蘇煙正在頭腦風暴，實在不行，她打算衝出去先攔下亞瑟再議，如果布瑞恩此時出了事，程褚走貨當晚蘭浮釧爲亞瑟創造的優勢就全都沒了，日後亞瑟再想要死死壓住布瑞恩，可就難了。
泄憤與威脅布瑞恩完全可行，這是亞瑟該得的。
忽然，陣陣疑似碎石被碾過的聲音傳來，蘇煙握住門邊的手收緊，身體繃緊成爲一條直線，下面只要再出現一點不對的聲音，蘇煙會開門衝出去。
左右她與亞瑟現在爲統一戰線上的“盟友”，屬於競合關係。
兩人聯手是因階段性打擊目標爲沙琳，後面關於褚思梵是否會成爲下一個兩人共同打擊目標，蘇煙則需要靜觀其變，不過現在沙琳的存在可以保證亞瑟與她一條心。
所以發現蘇煙潛入自己房間，亞瑟很大概率也不會將與蘇煙的這段競合關係一刀斬斷。
“噠。”聲音果然響起。
可隨後刺入蘇煙耳中的則是亞瑟慵懶桀驁的嗓音：
“你可以在褚家生存多年，我爲何不行？總要試試才能明白從前差在何處。”
就差了零點几几秒便會動手的蘇煙止住了動作，她摩挲着手指，衛生間的燈滅着，但亞瑟方纔所處的位置光線尚可，算是爲蘇煙勉強提供了光源，角度問題，蘇煙哪怕將門推開不少，也還是看不到亞瑟與布瑞恩。
導致行爲很容易受阻，就像現在一般。
看情況亞瑟似乎沒有上套，人在衝動的那一秒，理智全無，還談何冷靜分析利弊？
破局的唯一可能，是不要讓自己陷入所謂的衝動到失控的怪圈。
若是在平常，憑亞瑟的段位定然不會落入圈套當中成爲敵人手中可操控的棋子。
問題是布瑞恩在某些方面很瞭解亞瑟，在褚家褚思梵的立場就是亞瑟的死穴，亞瑟鞠躬盡瘁十二年，只想得到布瑞恩唾手可得的偏信，而褚思梵卻明知道亞瑟想要什麼，就是不給他。
他在亞瑟最難的時候親手在亞瑟眼前造了一場美夢，是承諾會慢慢兌現，但慢慢是多久？
十年？
二十年，還是三十年？
是不是這場美夢不被戳碎，褚思梵就打算吊着亞瑟的胃口到自己入棺材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