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邊牆上貼的是人體穴位圖,右邊是一架展櫃,擺的是貼好了標籤的瓶瓶罐罐。
桌子上鋪展的是一排齊刷刷的銀針,桌下面還吊着一條穿好的幹婆婆丁。
周歡無意瞄到了一眼,緊接着是一陣反胃。
心話:
一點中藥味沒有。
還這麼臭。
這是到糞場了嗎。
這回周歡徹底不想吱聲了,同樣不想說話的還有吳又仁,他不知說啥,只看着周歡小身板和聽說來的那場搏鬥聯繫到一起,覺得人不可貌相。
兩邊對峙。
全屋上下只有朱五六說得滔滔不絕。
苦口婆心道:快跟吳師傅道歉,人家被你嚇的不敢出門,錢都沒敢拿出來。
高興不?這就是給你工錢啦,按照當初約定好的,你們姐仨是一樣的,兩個月每人幹了二十天給六文錢,數數,是不是十八文。
一巴掌能放下的錢還需要數?
周歡仰頭說話:“這錢數不對。”
“啊?哪不對呀。”朱五六嘴邊的話重新嚥了回去,本能的伸手扒楞,從頭開始數,一數到十八。
“別數了,我和喜寶元寶的錢都在這了。”
你這孩子,在這還讓我費事幹啥,逗我玩?
周歡沒那心情,剛纔差點都被嚇跪了。
“還有我弟周滿的呢,你使喚他幹了多少天?該給多少錢?別想撒謊,回去我就問問他,要是對不上,我還回來。”
竟有這事兒?
朱五六腳跟一擰,怔怔的看着吳又仁,也開始發問:“你還用小滿幹活了?咱不說好小滿幫着春秋忙活地就行了嗎。”
吳又仁不樂意了。
“是你家小姑娘病的太頻繁,姐姐病完妹妹病的,我這地還沒收拾完,按理說我都不該給這些錢知道不。”
還在這講究人,還想賴賬,真是這奸滑樣全用在自家村了是吧。
這是什麼做派。
井底之蛙。
朱五六嘴笨,周歡可不慣着人。
“啥意思啊?翻小腸唄?
那吳師傅要翻小腸咱就多翻翻。
當初我舅是咋說的來着?
說送我們幾個女娃娃跟你學手藝跟你拜師傅,這才叫你一聲吳師傅。
你當時說的啥?你叭叭的說收徒不要錢,全是傳承,等學好了出師門不能忘了你。
我們答應了吧。
後來呢,教我們啥了?連識草藥都沒有吧。
來到這第一天就開始拔草,還是徒手拔。
渴的時候一口水都喝不上,瞅給我家元寶那手都磨出凜子了。
現在倒好使喚不上我們,改使喚我弟了,我弟以後可是要靠筆桿子出人頭地的,你要是給他手整廢了,整壞了,你賠的起嗎。
還十八文,給我十八萬兩,黃金!我都不稀罕!我呸!”
一口大碴子味兒的生理鹽水噴到倆男人的臉上。
跟澆花似的。
朱五六被噴清醒了不少。
周歡是不是說他閨女了?
元寶才八歲,別人家孩子下不下地他管不着,但自己閨女他絕不捨得這麼早就讓下地幹活。
吳又仁卻讓她幹活了?
吳又仁摸了一把臉唾沫星子,此時很冤枉。
他確實有私心,想讓孩子把活幹完就教,那怎麼想到這三個姑娘體弱多病的。
尤其是周歡。
最大的最不抗造,來一天休三天的。
想解釋,朱五六一雙黑乎乎的大眼睛盯着他。
“我大外甥女不可能跟我撒謊,趁我不在家的時候你真用我姑娘幹活了?”
吳又仁本能的往後退,朱五六小步緊着往上趕。
“咱咋說的,我幫你秋收春種,幫你幹活,你教我閨女學學醫術,你就是這麼教的?
你使喚我閨女幹活?
這些年咱村裏我對誰家能又對你好?我還以爲是我外甥女不懂事我特意來給你道歉。
你就是這麼對我的?
你是不是打心眼裏瞧不起我?
你就利用我你是不是?”
朱五六一邊說一邊搶過了吳又仁手中的掃帚追個不停,吳又仁在前頭三步一回頭的跑。
他跑,他追。
倆人一身黑圍着鐵鍋轉悠,再配合這一屋子的臭味,活脫脫跟倆蒼蠅似的。
從此,一個全新的組合就此誕生了。
屎上飛。
“舅別跟他廢話了,沒有錢就用乾草藥抵債。”
兩個男人跟導演喊了卡似的一齊停住了腳步,雙雙扶住了竈臺邊。
累。
太累了。
大冬天跑一會,一脖子的汗。
朱五六嚥了口氣,眼神裏還透着埋怨的意思,很是配合周歡的點點頭,還學會了乘勝追擊:“對,用中草藥抵債,我還借你錢?你賠我閨女的辛苦費!我姑娘這段時間應該學多少藥名了你就給多少!”
“憑個啥?”
“憑當初銀號來要錢是我給人家擋門外的你說憑啥!”
朱五六頭回這麼出息人。
模樣還挺逗,跟演小品似的。
周歡不想樂,但沒忍住。
趕緊捂住嘴掩飾快樂,只留下一雙瞪人的眼睛示威。
朱五六順口氣,直起腰,從懷裏又掏出了一樣東西。
很是傲慢的舉在手裏,給周歡飛了個眼神,整的人措手不及的。
表情很嚴肅:舅不是白來的,舅是帶任務來的。
“你不是沒錢嗎,你幫俺們家把這藥拿城裏賣去,賣到錢了俺們也不欺負你,賣出去多少錢俺們家八你二,咱分。”
要藥不算還要給他賣藥?
咋啥好事兒都歸他啊。
吳又仁都在心裏犯嘀咕。
這朱五六是不是平時都在裝彪呢,怎麼今日說話這麼順溜,連怎麼分錢都想好了。
再一瞄周歡,小姑娘已經開始滿屋子瞎逛遊選草藥去。
朱五六說:“你不用看我外甥女,我家裏我說了算,你可想好了,我們沒有你我也是進城照樣能賣出去。
我是看在你也不容易的份兒上纔給你這個賺錢的機會的、
我們這可是獨門配方,只有咱一家賣,和你那些草藥不一樣。”
吳又仁不服氣了,倆人是一起偷摸喝過酒的人,有交情在。
可他奶奶個腿兒的。
在製藥方面,朱五六怎好意思跟他還嘚瑟上了。
他咋就不信什麼獨門配方呢。
他就是個種藥的,啥藥放鼻尖一聞那就聞出來了。
等他看看這葫蘆裏賣的是什、、、嗯?這是啥味?
“大蔥?”
朱五六眯眯眼仰起頭不說話。
主要是他也不知道配料是啥,要想解謎還得是大外甥女來說。
周歡在一邊跟小松鼠過冬一樣,正選的開心,啥都不認識但覺得味道熟悉的都拿了一些,譬如她小時候總喫的那些。
板藍根是最不能少的,金銀花也來點,還有連翹、藿香,大青葉。
要知道在古代沒有醫保,看個小病都能把尋常百姓人家看黃咯,傷個風寒就有歸西的可能。
所以呀,趁這機會她是不是得多拿點。
一回頭的時候袖子塞的鼓鼓囊囊。
很是敷衍的答道:“啊,是大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