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歡回來的時候沒有趕車,那她都在想什麼呢。
憑藉着現代的學習經歷,她的腦袋裏已經勾勒出了一張防控瘟疫思維導圖。
當務之急是要先封鎖村裏所有的出入口。
“每天派不同的人在南北兩面巡邏,主要是南面,北面現在有狼羣對咱未必是壞事,起碼保證那邊的道沒幾個人能逃過來,咱主要得防住南面回來的那些。”
第二件事是要消毒。
“吳師傅家裏有草藥,等我熬成藥水給大家夥兒分下去,最好一家能出一個人負責給自家每天噴一噴撒一撒,巡邏的人身上也務必要帶着。”
第三件就是找到感染源。
“只要找到了病源在哪咱們起碼能知道怎麼應對,哎,可惜現在吳師傅不在村裏,這件事、、、”
“老夫來。”
樓德華開口打住了周歡的疑慮。
他摸了摸鬍鬚道:“老夫雖不是大夫,但喫過的鹹鹽不少,瘟疫沒有經歷過,但從別人口中也接觸過很多。
我看這位吳師傅家裏有許多的醫書,我去看看也許能找到這病源的來處。”
“我也一起。”周滿尊敬的看向樓德華說道,“我識字多些,可以幫到樓先生。”
周歡怕腦袋裏的線突然斷掉,點點頭趕緊繼續往下說:“最好咱村人能團結一致,分出幾個小隊來。”
“小隊?”幾人納悶。
“嗯,一個小隊巡邏要挑一些精壯的漢子們,這就得是兩批人,一批早上,一批晚上,負責巡邏;
一個小隊負責給家裏噴藥還有開會;
一個小隊負責挨家挨戶巡查,有啥情況了要立即上報,咱們分輕重緩解做三種顏色的布條子給生病的人繫上。
再有一個小隊負責跟着舅母一起縫口罩,越多越好。”
孫佩芳沒幹過領頭的,有些打怵:“跟我?我說了算了?他們能聽我的?”
“對,舅母說了算。”
這是周歡的私心,今天她舅母哭的那模樣,可見心裏對村裏人的怨恨有多大。
趁這機會,讓她當把領導爽快爽快也行啊。
至於聽不聽的那就得看就是最後一件事兒了。
周歡道:“里長爺人沒事兒把,咱還得去看看把這事兒和他通氣咯,只有他發話了,這一村子的人才能聽。”
至此,周歡的發言結束了。
屋子裏一片沉默,各有各的心事。
朱五六搓了搓乾巴巴的腳腕子,拿不定主意問道:“歡兒啊,你說的這些是、、、防控就是防住這瘟疫你看我說的對不對?”
周歡點頭。
朱五六吭哧癟肚又問:“那、那、那要是防不住……”
話不用再說下去周歡已經明白。
這也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防不住了除了等死就得走,往大南邊走,就算是破城當匪寇也得闖出一條活路來。”
可那樣就沒有家了。
再沒有一回頭別管多窮多破都能熱氣騰騰的朱家小院。
再沒有捱了飢餓能領到救濟糧的農戶身份。
從今往後他們就是流寇、難民。
無家可歸。
只爲活命。
朱五六聽得口乾舌燥,是嚇得。
這還說啥了。
起來趕緊整吧。
好不容易有了幾年平淡幸福的小日子絕不能再讓老天爺破壞咯。
而他確實從山上下來以後整個人也很給力。
說話的語氣都是發了狠的,一詞一句都用的精準到位,去人家裏給孫里長說的一愣一愣的。
說到最後了朱五六都感慨:這要是當年科考有這本事和覺悟,那年的魁首指定是他。
而家裏這邊朱五六一出門,全家也忙忙叨叨了起來。
樓德華攜着周滿往吳師傅家裏去。
孫佩芳帶着喜寶和元寶在家裏的櫃子裏、牀縫裏把能用的布條子全找出來了。
其中好些都是孫佩芳夏天的素衣裳。
孫佩芳一剪子下去,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命都要沒有了,還要這衣裳幹啥用,她纔不要死了用這些破衣服陪葬。
至於周歡,她憑着記憶一個人去了村裏的木匠家。
此時的松樹村最可怕也最安全。
隨着夜幕的降臨,隱隱約約還能聽到山上勝利的狼嚎聲,這代表沒有人能靠近他們村。
但就着滿地分不清是動物的還是人的鮮血以及窗戶邊上被狼掏了胸口沒了氣息的男人。
周歡腦子裏蹦出來的只有那句:月黑風高什麼什麼夜。
絕不是阿珍遇到了阿強。
“阿彌陀佛保佑,我不是故意要進到你家院子的,我是爲了救人,救咱村的人,救更多的人,你千萬不要纏着我。”
以前見到的死人那都是親人。
一擡一推火化了,除了傷心沒有恐懼。
現在見到的死人什麼死相都有,若不是活下去的意志在這挺着周歡此刻只想躲在被窩裏永遠不要出來。
此刻,她進人家院子是小心翼翼的,拿什麼東西都是閉眼先拜一拜死者,忍着眼淚忍着發抖夾着東西往回跑。
一邊跑還一邊和233聊天。
必須得有人說話,不說她害怕。
“233你說點話吧,罵我的也成,反正說什麼都行,等我到家再停下來,我害怕。”
情節走向他控制不了,233眼前着周圍的被狼爪撕碎的身體他也很害怕。
可能怎麼辦,這就是現實啊。
沒招兒,互相取暖吧。
顧不上喝口水一路講故事給周歡護送回了家門口。
緊接着,周歡的工藝作坊就開始咔咔咔、嘶嘶嘶了。
這事兒還低調不了,引來了喜寶和元寶好奇的圍觀。
“這長長的是什麼?”
“這細竹筒又是什麼?”
“這還有孔呢,這也有,這是什麼?”
兩姐妹自言自語,看着周歡一會拿鐮刀一會拿小刀,一會又拿起碳灰在上面勾勾畫畫的左右也看不出來這是個什麼。
從小周歡就喜歡上手工課,長大了也喜歡沒事兒倒騰點小手工解壓。
一邊做手工一邊聊天不在話下。
但今天她頭一回製作這大物件,還是從死人堆裏拿出來的材料,她發誓決不能再回去取物資。
一分一毫都不允許失敗。
直到屋裏的孫佩芳終於累得伸開了懶腰。
朱五六也拖着疲憊的身體從外面回來。
周歡這才舉起了手中特大號的“針筒”,說道:“這就是今後咱們要用來噴藥的藥管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