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等着南面守門的第一批人今晚能帶回來什麼口信來。
至於樓德華爲什麼說要心腸硬起來。
孫里長開始還沒明白。
這些漢子們平時山上抓狍子打大蟲不在話下,心腸那是最硬的。
爲了媳婦和娃打跑幾個難民有啥難的。
可他忘了。
難民也是人那。
難民也分老少啊。
從城裏被趕出來的那批人,死在了半道不少,有的是病死的,有的是凍死的,還有的是餓死的。
面對五六歲的小娃娃跪在地上來回的磕頭,哪個硬漢心裏受得了?
小髒手雙手合十衝着人就拜。
“求大叔給口喫的吧,救救我娘,救救我娘。”
旁邊的女人在遠處的樹下倒着,看不清死活,只聽見小姑娘回頭使勁扯着喊:“娘,你忍忍,一會兒就有喫的了。”
看着和自家年歲差不多的小娃額頭磕出一腦袋的血,孫里長的大兒子眼睫毛上都結上了霜。
衝後面的人說道:“拿點炊餅過來。”
“不行,你爹說了咱得硬起心腸!”
“放你的狗屁!俺爹說的是不讓放人進來,沒說不讓給喫的!”
後頭的人也看的心疼,拉着前頭的人不讓人較勁,給了就給了能咋的。
可誰知,就是這一口喫的,引來了無數的“餓狼”。
小娃娃剛接過手裏的東西在大雪地裏往回跑,樹後面忽悠一下子冒出來了好幾十個難民,臉上長滿了黑斑,黑壓壓一片的朝着村頭跑來。
小娃被撞倒在了地上。
搶過他手裏炊餅的難民一把就塞進了口中,任幾個同伴將他也牽制起來去扣、去搶,打成了一團。
而更多的人則是看到了這松樹村的一個突破口——心軟。
以爲他們是好欺負的,上來就沖人輪起了拳頭。
的確,北面的人常年和蒙兀打交道更野蠻、更有武力。
可那是從前。
現在他們已經餓了兩三天,又病了許多日,早就被抽光了一身的力氣。
只剩下了爲了生的蠻力。
就這樣,根本拼不過早就準備好了傢伙的一夥人。
不過一會兒的時間,這黑壓壓的一夥人就被打的趴在地上,被打的擡不起頭,伸不出手。
嗓子說話都難,只能嗚咽。
“求求放我們過去吧,我們想回家、回、、、家。”
帶頭打的最狠的是孫里長家大兒,差點因爲一個娃就讓自己的娃同樣糟了難。
他氣的直罵人。
“特孃的!使詐是不是!使詐?
你們安家村的想回家憑啥走俺們村,不會從山頭繞嘛!
怕有狼是不是?瞅你們厲害這齣兒咋不去喫狼呢!”
被打的人沒力氣還手,哭的眼淚鼻涕一起凍在脣邊上。
“俺們不是安家村的,俺們是黑水村的,真的是黑水村、俺們想、、、回家。”
說完話,嚥了氣。
後面的人忙把孫里長的大兒往後拉,在雪地上用棍棒劃出了一條線。
外面的難民看着被打死的同伴心裏害怕的緊。
他們明白了,這夥人不好惹,已經準備好了和他們硬碰硬。
這條線的意思也很明顯了。
即便不是安家村的,他們也不會放自己人過去。
緊接着,就看着一個人在回去的路上倒下去,接二連三又是三四個人在樹下倒下去。
小娃娃哭的一臉的泥濘,猛勁兒的推着他娘。
可松樹村的人心裏清楚的很了。
什麼叫心腸要硬起來。
回頭破曉等第二波的人過來的時候,這夥人再把經驗又傳授了下去,避免下個分隊和他們走一樣的老路。
但他們不需要擔心許多。
因爲這一宿眼見了太多人是如何在他們面前嚥了氣的,幾乎沒有在和他們村抗衡的能力。
回學堂後。
以孫里長大兒子孫喜民帶回去的人心情都很沮喪,平日裏打媳婦此時看了媳婦給了一個大大的擁抱,見着了自家娃就抱懷裏啃。
看到這一幕周歡腦中咋形容呢。
就像是受了傷的野獸回來舔舐傷口。
而這時候忙了一宿的大傢伙也終於在孫里長的帶領下開展了二次會議。
會議主題一個字:走。
“外面的情況已經很清楚了,該死的都死了,該走的也往別的山頭走了,這是咱們村裏縣城近的好處,一天一宿就能知道外頭的難民啥樣。
現在最新消息,不止安家村,靠北面的幾個村都出了事兒,這證明啥?
頂多再過一日北面會涌過來更多的難民。”
底下人早已經累得睜不開眼,一宿沒閤眼,腦瓜子都是木的,只能應和。
只有金大嬸子,昨夜個兒睡了半宿,一聽這話站起身就問:“走?往哪走?這頂好的房子不要了?地也不要了?”
“金大妹子呀,人都要沒了要那幹啥呀啊?”
金大嬸子溜圓的眼睛一瞪,太詫異了。
房子才蓋沒幾年,她還沒享受幾年的福氣,早知道這樣蓋房幹啥,留着錢去縣城置房多好啊。
孫里長這話她不能接受。
孫里長擰着眉,一手拍在了椅子上。
“還是那句話,你們要是想自己放棄自己我也沒招。
北面統共千號人,咱們村現在人就這百十來號了,你們想留在這被傳染,被踏平與我無關。
今兒我還是里長我慣着你們,出了這村,誰也別來求爺爺告奶奶的找我!”
此時,孫佩芳在口罩下面大口的喘着粗氣。
別人不走他們走。
可是、還是那個疑問。
該往哪走?
眼神情不自禁的瞄向了周歡。
會後,幾個人把最後的幾包藥揣在了自己的胸口,圍成了一圈研究起了路線。
孫佩芳嘆了口氣。
“縣城是指定進不去了,只能繞路走,可、、、哎,咱到底去哪?”
稀裏糊塗打開了羊皮地圖,卻不知道哪裏是家。
“去燕京根下吧,那離皇城近,最安全。”
周歡指着眼睛的位置眨了眨眼。
差點沒給朱五六眨沒影子了。
朱五六嚇道:“啥?!燕京?你小丫頭井底之蛙!你知不知道那地方寸土寸金的又多貴?你知不知道去燕京又有多遠?
你還隨手一指,你當咱眼睛一閉一睜就到了是咋的?咋那麼不會過日子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