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不點們不知道泥鰍吃了有啥好,就一聽說是肉那就穩不住了。
一個喊說:“爹我幫你鑿冰。”
另一個喊說:“爹爹快給我釣大魚喫。”
等朱五六步履蹣跚的滑下坡的時候,孫大壯憑藉多年鑿井的經驗已經成功破冰,一股冒着泡的水咕嘟咕嘟的就往上涌。
“來了!真有活物!”
一路上都不敢點燃的火把瞬間被燃起,緊接着是一處、兩處、三處。
冰面上舞動的火苗越來越多,這一下大傢伙可看清了。
有人廢了半天勁泄了氣:“不整了,這點小魚仔不夠塞牙縫的。”
還有人依然堅持不懈。
魚小咋的了,總比沒有強。
等明早一串線曬成了小魚乾饞死你們。
要不說人吶,眼光得往長遠看,還得有不知足的精神。
悄悄能幹的這位,破冰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結舌,只見冰面上別人家破一個洞的功夫他就已經開始破第三個了。
不止從洞口冒出了小魚仔,還有手掌大的泥鰍,個頂個的肥,在冰面上蠕動着。
“老朱,你來這個窩!”
朱五六蔫巴的往邊上一瞅,不好意思道:“你整你的,別管我,我這一會兒就鑿開。”
孫興德也過來很謙讓,“朱大哥我這個洞口的也不少,咱倆家分分,有一口熱乎肉湯喫口就行。”
不等朱五六擺手,樹根下的老漢先來蹭別人的勞動果實了。
“大壯啊,我這毛手毛腳的也沒有你整的好,這洞他們不要我看就先給我吧。
咱們都是姓孫的,你不能不管咱九族裏的人吧。”
笑眯眯的樣兒好像孫大壯欠了他似的。
啥九族不九族的,給他老祖宗燒紙的時候也沒見這老頭子伸手掏錢那。
另外,他這幾塊冰鑿的那都是有數的。
沒下坡的時候就想好了。
第一塊裏的東西那得給里長。
沒有人家讓自己駕車,沒有人家讓自己把傢伙事兒放車下面捆着,就他自己一個莽撞漢又沒有車又沒有騾子的,光靠腿兒着根本不可能有力氣鑿洞。
第二塊給朱五六。
不是看在朱五六的面子,而是他的外甥女周歡。
這藥筒是小丫頭研究出來的,很新奇,很實用。
特別是大家一起做藥筒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這姑娘不一般人,凡是周歡說出來的詞那都是往常聽不見的,給了他們手藝人不少的靈感。
往後說不定也得指望着人家。
第三塊剛要鑿的那纔是自己,給自己少弄點,喫喝不能也依靠里長家不是,那樣太招人煩。
比如眼前的這個老頭子。
“阿爺需要就給阿爺吧,我這馬上弄好了,小德子你也別忙活,你家孩子多得多弄點。”
孩子纔是未來的希望。
里長說的話他們都能品出來。
而且這地方看來魚還不少,也不是喫不着。
就這樣,會哭的孩子有奶喫,老頭樂呵呵的白得了一個洞,還有往上頭哇哇哇冒出來的小魚仔。
嗯?
沒回過神呢,噗通一聲連人帶冰沒入了冰湖中。
“哎!是不是有人掉下去了!”
“是老朱大哥!”
山坡上和一羣女人聊天的孫佩芳像是有心靈感應似的,腳下剎不住車的就往坡下去。
孫里長也嚇的一股大煙卡在了嗓子眼。
“老朱你快拉住我的鎬,拉住咯別撒手!”
“孩兒他爹孩兒他爹呀——”
幾個男人奮不顧身的拉,還有着急要脫了衣服往裏跳的。
後頭幾個女人拉着孫佩芳,那叫一個苦口婆心的勸。
不能下去,不能下去了,這冰看來是不保險啊。
得是孫佩芳哭了能有好一陣,朱五六在浮浮沉沉中被拖拽上了岸,嘴裏猛吐了幾口冰水。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魚順着嗓子眼滑下去了,嘴裏面腥蠔的,胃裏都有飽腹感了。
這冰面這麼厚咋可能不保險啊?
是這幫人看了孫大壯挖的地方有魚了以後都跟着圍着圈圈挖,讓他成了靶子心。
倒黴透了。
“孩兒他爹你沒事兒吧?你快別撈魚了快去車上換身衣裳。”
看着朱五六瞬間結成冰的頭髮絲還有顫抖不止的肩膀頭子,孫佩芳悔恨的垂着自己胸口。
就不該貪口喫的讓他下來,這要是朱五六人沒了,她還活的有什麼盼頭。
“小朱——你讓大壯撈,你快上來,這天凍壞了容易出事兒!”
里長都這麼說了,孫大壯一步上前背起了人就往坡上走。
孫里長瞪着眼用菸袋子指着下面的老老少少,罵聲說起就起,“別一個個見了喫的不要命了似的!
現在不是在村裏,丟了人沒空等,明早醒了就出發!
要都這麼精神咱們就別睡,現在就走,立馬出發!”
這回好了,都消停了。
尤其是朱五六。
要是染上了風寒,壓根也指望不上他再能推手推車,也不知道這事他是該高興還是難受。
怕耽誤行程又被村裏人在後頭罵呀。
“媳婦?”
“叫我幹哈?你說你推了一天車了你下去幹啥,你這手凍壞了咋整,明天不許你推了,我推。”
“那能行嗎,你這手多金貴,你等我暖和暖和的,媳婦你現在回頭看看我。”
車裏陪她換衣服的只有孫佩芳,孫佩芳從包袱裏往外倒騰,朱五六凍的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往上套。
等朱五六嘚嘚瑟瑟叫到第三聲的時候,孫佩芳終於抹乾眼淚回頭了。
一回頭嚇的趕忙捂住了嘴。
傻大憨朱五六光溜溜的胸膛裏抱着條不大不小的鯽魚,正笑嘻嘻的看着孫佩芳。
眼神很驕傲:怎麼樣?你男人是不是福星?別人掉冰窟窿裏得沒命,他進去了魚直往懷裏鑽,不要都不行的那種。
孫佩芳緊張的拍了他一巴掌道:“這麼大一條?我說你咋上岸的時候一直捂着胸口呢,你嚇死我了你。”
“你老頭我多聰明啊,在水裏我就給它拍死在我胸口了,等一會咱們就給它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