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人只要聽聽他們家的名字就知道了。
老大李正白,老二李正貴,老三李正德。
別誤會,這名字不是他們家的族譜上排下來的,這裏面都是他李老二深切的願望。
當里正,也就是里長。
從前他們當不上,那是因爲他年紀還小不夠格,等年紀打了夠格了村裏卻也沒人了。
人都沒了他這裏長還當個什麼勁啊。
於是乎,他就日盼,夜盼,天天盼出去的那些人都能有朝一日回村來。
可等來等去,等到春花秋月,花開花謝,村裏的人是越來越少。
都快給他等入土了。
此刻,李老二腿也疼了,肩膀子也能掄圓了,站起來撲落撲落身上披個大棉襖就要往外走。
才走兩步:“給我留飯啊,我去趟大白家看看。”
信你個鬼。
大兒子家在右面最裏頭,你往村外頭走啥?
——
“老朋友啊,用君千里終須一別……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我會想你的,想你健碩的小腿肚子,想你魁梧有力的腹肌,想你哞哞時揚起的牛角。”
朱五六摸着老牛的頭,從頭稀罕到了屁股。
這給孫佩芳嫌棄完了,看的渾身起雞皮疙瘩。
“孩兒他爹你夠了啊,那本來就是人家的牛,金嬸兒家住的離咱們還最近,也就半柱香的腳程,你至不至於啊?”
今晚上說啥都不能依他了,沒她的允許不許碰她。
被孫佩芳狠狠地睨了一眼,朱五六笑眯眯的收回了手,粗糲的手掌在腰邊上來回的磨蹭。
這院子大了,屋子自然也就多了。
朱五六仰頭看着光禿禿的山楂樹已經想到了今後的日子是該有多麼的舒坦。
孩子不用和他們擠在一個屋子了。
別看是連排房,但屋子卻不少,想來這在以前也是個村裏的大戶人家。
不管了,今晚開始女孩兒們一個屋,屋裏有一個大炕,隨便她們怎麼鬧。
然後是三兩和周滿一個屋。
小滿心細不帶欺負三兩的。
最後是他和媳婦一個屋,屋裏的炕不是最大的,但是小有小的好處啊。
細算算,這都多少年了頭回倆人真正有了二人世界。
今晚就得忙活起來呀。
“媳婦,我從井裏打水,今晚咱多燒點水,給孩子們身上都洗洗再上炕。”
孫佩芳臉上的紅一直爬到了耳根子上。
是誰要洗洗上炕啊。
這還是白天呢。
倆人正在山楂樹下膩歪着,不遠處傳來“咳咳——”的聲音。
趕忙推開彼此,背靠背,朱五六都不知該擺個啥表情好,就見陌生人緩緩地衝着他們走來。
拱手道:“敢問老先生是?”
還是個文化人?
李老二也拱了拱手,態度柔和道:“鄰居,鄰居,看到沒,俺們家就在那頭,離你家很近,他們都叫我李大爺你也就跟着叫就行。”
嗯,看到了,不算遠,但離他最近的應該是金老太太家。
看着一地的腳印,分明就是徑直往他家來的,沒去被人家。
哦~明白了,一定是因爲這個房子,這房子太好了,他們這村的人肯定都盯着誰住進來呢。
哎,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咋整,讓他們習慣習慣吧。
“李大爺您好。”朱五六回笑道,“媳婦兒啊,去燒點水給這位阿爺倒些。”
大手一揮完全沒考慮家裏有沒有水。
孫佩芳尋思了:這不是逃難了,你沒打水我去哪燒?我當着人家面在雪地裏捧一把雪進屋啊,我看你是飄了。
李老二擡手笑道:“不必不必,我就是代表俺們村的人過來看看你們,你們今天頭一天進村該是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我可以帶你們好好轉轉。
聽說你們也沒個郎中在邊上,我還可以給你們認識認識村裏的郎中。
對了,你家東西那指定是齊全的,旁人家呢?旁人家打不打井?有沒有房子哪裏壞了我給你們找人修繕一下?”
朱五六和孫佩芳對視一笑,擺擺手道:“多謝阿爺費心了。”
手還沒指出去,就聽見村裏雞飛狗跳的聲音了。
這聲音來自王老婆子家,“大壯啊!先來俺們家!俺們家得打井,你哥都渴了快點的!”
另一頭李氏不依不饒:“打井也不是一口水的事兒!你家兒子渴了先咽口唾沫吧!
大壯先來我這,俺家平安今晚得洗澡,洗災!”
兩邊開戰,李老二嚥了嚥唾沫,難怪這些人安然無恙的進縣城了,這精氣神可太足了。
“村裏十一戶人家都來了,俺們這人才也非常的多。”
話音剛落,周歡也從屋裏尋孫佩芳來。
小滿這一陣竄了不老少,她貌似也長個了。
在客棧的時候蓋的是店家自帶的被子沒啥感覺。
回來再用自己的發現被子都短了。
得趕緊讓舅母做出來,要不然今晚上肯定挨凍。
對,他們幾個小的還得去山上撿柴火,爭取把炕燒的暖暖的,今夜在新家都能睡個好覺。
撿柴小分隊,準備出發!
剛和孫佩芳說完,就聽見人啊呀了一聲。
“嗯?”周歡外頭越過孫佩芳去看後面的老頭。
不認識啊,怎的見她一臉驚恐。
誒呀?
怎麼還轉身就走了?
“舅,那是誰啊。”
朱五六撓撓頭,一頭霧水,“啊,李大爺,做好事不留名的。”
就知道管他叫李大爺,其他一概不知。
且看着那一瘸一拐的樣子好像火急火燎的跟家裏有事兒似的,朱五六回身揮了揮手,“該幹嘛幹嘛去吧。”
——
其實李老二是想快點跑的,他想跑起來,快點回家鎮定一會兒,可是腿腳不允許啊。
他怎麼覺得這姑娘這麼熟悉呢。
好像在城門口見過,見她、、、她、、、指揮着幹活的人在水邊鑿冰?
是不是她站在臺階上,對着那些士兵指手畫腳,還和那位侯爺肩並肩來着?
是不是那小丫頭,傳聞中被官家親自任命對抗瘟疫來着?
長得挺俊俏,個不高還挺能咋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