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又仁忽扇忽扇兩隻大手掌,像老鷹一樣驅趕着這羣老公雞、老母雞。
一邊說道:“病人需要多呼吸新鮮空氣,都散開,都散開,該幹嘛幹嘛去。”
大家很聽話,散是散開了,就是沒走遠,屋裏不讓看,那就屋外等。
朱五六墊着腳從人堆裏擠過去,見吳又仁這老不死的伸手就要往周歡的腰上摸。
給他急的三步並兩步,拍下的吳又仁的粗手。
“哎唷——”
疼的吳又仁大叫了一聲,眼珠子一瞬不瞬的看着朱五六,有氣又糊塗的說道:“你個老朱皮!你幹什麼你!不是你巴巴的給我請過來的嘛!”
“我給你請過來也沒讓你動手動腳摸摸搜搜的呀!”
吳又仁苦着一張臉,和這蠢物說話就是費勁。
“歡丫頭傷的是腰,若是風寒不過就是把把脈看看舌苔就了事了,這腰部非同小可,你不讓我上手,我怎麼知道她傷的是骨頭還是皮肉。
朱五六啊朱五六,你我認識這麼多年了,你還信不過我?我吳又仁還沒到對病人喪盡天良的地步。
歡丫頭還是你我的小輩,我怎麼可能有非分之想啊。”
“有沒有都不許,你是外男,外男就不碰不得。”
“好,她碰不得,那我如何看?”
兩邊僵持不下,周歡仰脖在炕上似一條被海浪拍上岸邊的鹹魚,除了瀕死前大口的呼吸,再也發不出別的聲音。
“好了!”
孫佩芳忍無可忍,從炕上爬下來擋在兩個人中間,“孩兒他爹,此一時彼一時,先以歡丫頭的傷勢爲主,大夫眼中病人不分男女,你先讓一邊去。”
朱五六很是不情願,主要是屋外頭還除了孫大壯還有好些村裏人呢。
這麼多雙眼睛看着周歡被外男摸腰,這不是又給周歡臉上抹黑了嗎。
“師傅,還是我來吧。”
就在兩人爭吵的功夫裏,喜寶已經搓暖了手盈盈的從廚房走了出來。
朱五六眼中驚喜。
對呀,他閨女就會醫術啊,師從吳又仁,要是她閨女能摸骨,那證明吳又仁教得好。
若是不能,正好趁此機會讓喜寶歇下,遠離這沒個正形的老大夫。
“師傅,我來給表姐看,你和爹爹去簾子後面,我摸出什麼會知會你的。”
如此更好。
吳又仁欣慰之餘,眼神瞟了一眼朱五六。
此人真是、小人之心。
兩人賭氣甩袖,一前一後掀了簾子往客廳走。
見人都出去了,孫佩芳這纔敢喘了半口氣,接下來的半口還得提着。
因爲周歡一直喊疼。
疼的那模樣就跟她生喜寶的時候一樣。
“喜寶啊,你真會摸?你可輕一些,你表姐最是喫不得痛。”
喜寶點點頭,自家人上手更方便些,她自然知道輕重。
“表姐,待會我的手會慢慢伸過去,我保證輕輕的,但不能保證你不會喊痛。
痛了你就喊出來,哪裏痛都要告知我,那、我可就上手了。”
淚珠在眼睛裏打圈兒,周歡強忍着點了點頭。
緊接着,喜寶的小手貼着火炕一路循序漸進的往周歡的腰窩攻略過去。
周歡每喊一次疼,喜寶就對着吳又仁說出了骨節的位置。
簾子外頭,吳又仁也不閒着,用周滿遞過來的紙筆,洋洋灑灑的畫了了人體的腰肌圖形。
大致確定了周歡傷痛所在。
“吳師傅,我姐姐的傷可嚴重?可還能治好?”
小滿緊張的嘴脣由白變紫,遠遠看去就跟中毒了一般。
吳又仁心中有所想,未等小滿說完就衝裏面的喜寶問了幾句。
骨節可有突兀之感?
骨縫大小可均勻?
未幾時,喜寶回道:“尾骨第四節有輕微突兀,脊椎左右骨縫……大小不一致。”
朱五六伸出去的手縮了回來。
不能看,他也是外男。
但他很好奇,怎的才這麼短的時間裏,喜寶就能摸出來人的骨縫了,會不會是因爲周歡太瘦?
若是他這樣的體格子,是不是就不中了?
“吳師傅,凸起什麼意思?骨縫不均勻會對以後的生活有什麼影響嗎?”
周滿急的滿頭大汗,脖領子都溼了一圈。
炕上的周歡卻安然自若,聽了喜寶的描述對自己的狀況也有了幾許的瞭解。
這應該就是他們總說的腰間盤膨出了吧,突出應該還不至於,若是嚴重些可能還伴隨着腰肌勞損。
她妹妹果然是厲害呀。
這要是在現代,別管你傷在了哪進醫院第一步肯定是要做ct了,而在這,用不着。
她妹妹的手就是ct。
“歡丫頭,你放心,你要是不能走路了,以後舅母揹你,舅母被你一輩子。”
孫佩芳哭倒在了周歡的腿上,周歡猛的一受勁兒嘴裏又嗚咽了一聲。
喜寶忙是拽起孫佩芳,說道:“孃親,你別動表姐,表姐現在動不得,這傷沒傷到腿,表姐也不會殘廢。
就是需要休養,可得好好休養一陣子呢。
嗯……少則三天可以自己下地,多則辦了月才能正常走動。”
孫佩芳大喜過望,抓着喜寶的手喜極而泣道:“那可好那可好,可謝謝觀音菩薩了,阿彌陀佛。
你說說歡丫頭這身子羸弱,本以爲如今好些了,怎麼無端就得了這樣的病。
歡丫頭啊,以後你可得聽話啊,這幾日舅母絕對不摳門,啥有營養給你做啥,你就在這住下了,今晚起你和舅母一個屋。”
轉頭又對喜寶道:“你手法好,若不然幫你姐姐推拿幾下,是不是好的能快些。”
“不可。”喜寶堅定道:“表姐現在最是嚴重的階段,二十四個時辰都不要碰她的腰,若不然不但不會緩解可能還會加重病情。”
至於爲啥會得這病吧……
姐妹倆對視一眼,喜寶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可心裏卻明鏡兒的:
姐姐,但凡你別老坐着,別老一坐就坐一個時辰兩個時辰的,你怎麼着也不會得這病。
還有你老是不聽話,春天凍人不動水,才幾月份你裏面的棉衣就脫下了,這便是着涼後的結果。
但妹妹爲了你的顏面,就不和大家說了。
你這病啊,就是懶得,就是嘚瑟的。
你可長點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