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蹊在給幽王寫的信上上提筆寫下這幾個字時候,百感交集的長嘆了一聲。
這裏一切已經朝着好的方向發展了,兒子沒有辜負父親的希冀,也沒有愧對定遠侯府的囑託。
兒和江河二人一切安好。
可是父親,邊塞戎馬不絕,肅殺苦寒,一如秋日便飲馬渡秋水,水寒風似刀,您、可安好?
“姐夫,近日可收到北面的信了嗎?”
李成蹊收回情緒,鋪平了胳膊下面的竹紙,搖了搖頭,“還是上月的那一封,不過,沒有收到北面的傳信,也沒有收到家裏的傳信,怎麼說也是好事,只是苦了你姐姐。”
夫妻一場,李成蹊在外面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的,江月盈自然也是如此。
她怕在李成蹊的面前提起孩子,提起自己的思念,李成蹊就會整日的將心都牽掛在他們母子身上。
出來給朝廷辦事不是兒戲,江月盈不願意因爲自己拖累了李成蹊的精神。
如此,李成蹊便心有靈犀似的,按時給家裏寫信,讓他們知道,自己這邊一切都好。
江河點了點頭,順勢在李成蹊的塌上坐下。
李成蹊看着發愣的江河,打趣道:“最近無事怎麼不去找周姑娘了?”
江河微微偏頭,頓了頓才說道:“我找她做什麼?”
“你不是挺喜歡逗那姑娘的嗎,前一陣咱們脫不開身,現在水勢也漸漸穩定了,只等着工部那頭準備好材料就可以修繕水壩了,怎麼你還反倒消停了下來。”
“修繕水壩?這事我怎麼不知道?”
這回輪到了李成蹊一怔,“你不知道?你沒見周姑娘前日來找我嗎?你也沒詢問你身邊的人?”
江河愣住,有的人刻意躲着他,他怎麼好意思一直死纏爛打呢。
自然要見如不見,別讓人反感了纔是。
所以經李成蹊這麼一說,江河忽然想起來,那一日他的確看見周歡由宋明帶領着進了李成蹊的營帳,不知商議的什麼事兒許久纔出來。
後來虎子又來和他稟報消息,提及了周歡二字,他當時心裏煩悶,便打發了人出去,壓根也沒繼續往下聽。
正想着,對面李成蹊已經站起了身,從桌案另一側的抽屜裏拿出了兩張紙遞在了江河面前。
兩張圖紙都是出自周歡的手,一張是周歡建議建設水庫的位置圖,一張是從打抗洪後算起未來三十天餘杭縣的降水圖。
江河將兩張紙捏在手裏,嘴角輕笑了一聲。
原來她最近都在忙活這事兒,上面的畫雖然還是那麼醜,但這姑娘花的這份心思卻是常人比不了了的。
就算是他們也從未想過還有……降水圖這件事。
這人是怎麼算出來降多少水的呢,兩個箭頭標註了數字,很是清晰明瞭。
“這水庫也是她一人做的?”
李成蹊搖頭,“是和她弟弟一同做的,這上面的地點都是周滿親自去勘察的,這對姐弟可真夠厲害的。”
江河一笑:“早和你說過的,只會讀聖賢的書沒什麼大用,眼下內憂外患,朝廷還是需要能幹實事的人。”
李成蹊:“是,我已經擬了奏疏,等兩邊的事情一結束就讓周滿參加朝廷舉辦的制科。”
這兩邊的事都不是一時半刻能結束的,江河揉了揉發酸的鼻樑,“今年的怕是趕不上了。”
若是這兄妹沒有這麼能幹,糧食送過來了興許就派船送他們回去了。
可偏這一家都是熱心腸,既然是他們畫的圖紙自然也只有他們跟着工部一起幹。
另一邊廂,鬧了烏龍的宋明看着手裏的銀羽箭長嘆了一口氣。
巾幗不讓鬚眉,也不一定是靠武力,瞧瞧周姑娘的智慧,他一個大男人都自愧不如。
“宋副衛——”
屋外,周歡脆生生的喊着屋裏人,舅舅說了,男女有別,她就算再不拘小節,也不能隨便進人家的營帳。
宋明聞訊麻溜兒的從裏面小跑出來,見是周歡來了,便問道:“周姑娘可是有事?”
“也沒什麼,宋副衛不是說做了銀羽箭給我嗎,那箭可做好了?”
宋明一怔,反映了一會,忙點頭說道:“做好了做好了,你等我去給你取。”
此時,江河也剛從李成蹊的營長出來,遠遠就看見宋明一臉笑嘻嘻的領着周歡往山上去。
等到了山上,孫興德已經在山上等了許久了。
見着人來了,忙是上前問好,說的都是跟朱五六學的客套話,整的宋明很是不好意思。
孫興德:“這就是那銀羽箭?”
周歡點頭:“嗯,弓箭都帶來了,這回你可以打獵了。”
“打獵?”宋明愣了愣,瞅着手裏精心製作的銀羽箭,雖說是仿造的吧,但也是他廢了好長時間做出來的,這兵器放在戰場上可是能值傳敵人心臟的利器。
他們竟然要用來打獵嗎,真是暴殄天物啊…….
不過轉念一想,這東西是給周姑娘用的,周姑娘以後若是進了侯府,還差一根銀羽箭嗎,那時候就是他想巴結這給人家做,人家還不一定要了呢。
捨不得也得舍,宋明乖乖的雙手交了上去。
周歡嘿然一笑,“大德子叔,我瞧這箭鋒利的很,用一次太可惜了,你多打幾隻野兔子野雞,得夠咱們今晚烤肉喫。”
周歡正幻想着,嘴角的口水不受控制就往下流。
奶酪,那只是解決飢飽。
昨兒個朝廷的救濟糧已經下來了,雖然喫不上米飯,那米飯太奢侈。
但喝口粥還是綽綽有餘的。
清淡香甜的米粥搭配野味,簡直饞死個人了。
“用銀羽箭打野雞,是不是太浪費了?”
怎麼山上還有人?聲音還這麼熟悉。
周歡回頭一看,江河正揹着手帶着笑意走來,眼神一會看向她,一會看向銀羽箭。
宋明忙退步拱手道:“見過侯爺。”
“此處就不必行禮了。”
孫興德也是沒想到侯爺會上來,那方纔他們說的野味的事兒會不會也被他聽見了。
所謂見面分一半。
這窮鄉僻壤的野味可不多,分不了那老些人呀。
正出身手裏的銀羽箭就被人輕巧的奪了過去,江河看了看,轉眼對宋明說道:“本侯爺竟然不是宋副衛有這個手藝,早知道應該給宋副衛調入兵器部纔是。”
宋明背脊發涼,訕訕笑了笑,“屬下小打小鬧的,怎麼敢在兵器部班門弄斧。”
江河輕笑了一聲,見周歡目不斜視的盯着自己,倒是把自己心裏看的癢癢。
好半響正色說道:“想打野雞野兔,這地上的樹枝不夠用嗎,何必浪費這好箭。”
周歡心中冷哼一聲。
還沒和他算那鹿胎膏的賬呢,他倒是上趕着跟過來了。
果然是“好箭”